题注:这篇文章是父亲写给我母亲的,说实话,我看完有种暖暖的感动。想起小时候母亲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而我现在却无以回报,甚为赧颜。实际上,父亲在文章提到我曾有个夭折的哥哥一事,我曾听村上长辈和母亲偶尔提及,但都语焉不详,父亲则从来没有提起。丧子之痛,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说起来,我也是很幸运的,小时候多病,身体虚弱。而如果我这个哥哥没有夭折的话,说不定父母也就不会生下我了。孔子曾曰,何谓孝?父母惟其疾之忧。而我,做到的无疑还差得很远很远。

我的妻子是一个只上过几天学的,却既普通又聪明的村妇,三岁时母亲因病逝去,家里没有祖父、祖母,也没有外公、外婆,可以说是一个没有人疼的苦命的孩子。

不久父亲续了弦,又过了不久,弟妹相继来到了这个家庭,继母的爱全倾注在自己的一双儿女身上,而这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承担了家里的所有零碎散活,还肩负着照看两个弟妹得任务,就这样,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家庭小保姆了,可她还不如小保姆,试想那两个弟妹是好照看的吗?那两个弟妹哭喊、饥饿全是她的错,这样,也常招来继母的非打即骂。

她的父亲是一个解放战争时期,失去一只眼睛的二等乙的残废军人,复员后,在组里做个领头人,整天不在家,也就没时间照看这个家了,可他对这个大女儿还是疼爱的,也对她的精灵劲儿比较赞赏,所以,对大女儿做的一些事情,还是比较放心的。

听我的妻子讲,在她七岁时,家里缺少换油盐的钱,父亲可能是有事,也有可能是懒吧,竟然把把家里的十几斤粮食,交给她一个七岁的孩子去卖,可他也没有说个不字,就肩扛那十几斤的粮食,走了七八里,当她把她第一次用粮食换来的钱,交到父亲手里时,父亲数了数钱,还有点不相信呢。

有了第一次,那以后的家里的买卖全交给她了,这倒也成全了她练就了一嘴口算能力。结婚后,有时家里要卖农副产品,结算时,我还要动笔算一下,可她马上也就能报出个准确的数来,有时比我的笔还快呢。

京剧红灯记里面有句唱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处于那种境遇,早早的学会了料理家务,那个环境,也把她铸就了既精明又勤劳、待人又和谐、这么个有人缘的一个人,我也多亏娶了她,帮我撑起了一片天地。

我的妻子比我大两岁,我十六周岁时,父亲因为自己年龄大了,就想早早的给我成个家,于是经过媒妁之言,我和我妻子的婚姻就这样定下来了。

到了次年,也就是一九七零年农历三月十三日,还在课堂读书的我,被父亲硬拉了回来,那时你就有一百个不同意,可父命难违,就这样,我们稀里糊涂地结成了连理。

她一生为我生了四个孩子,在我二十二岁时,我的大男孩降生了,小名留成,大名陈正。

又过了两年,我的妻子怀上了我第二个男孩,已经七个多月了。那个时候,村里都吃的是土井里的水,那个土井,有一个圆圆的口,直径约一米,深约四米。那时,盛水用的是木桶,水和桶约重五十斤。

我的妻子挺着大肚子,把那两桶水,从那井里一上一下地拉了上来,然后再把两桶水挑回了家,就这样小了产,因此我们失去了第二个男孩。

又过了一年,我的女儿降生了,在我女儿四岁时,也就是大男孩七岁时,大年正月初四,她娘儿三个,被他的外公带去过新年,不知什么原因,一夜过去,我的大男孩就这样没了,我连见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在以后的两年里,我心情忒沮丧,整天昏昏沉沉,形同一个行尸走肉,又过了一年,我女儿五岁时,我的小儿来到了我的家庭。

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的我才从那片阴影中走出来,至今我还不敢、也不愿在我的一双儿女面前,提起我当年失去我大男孩的事,也就是说,我的一双儿女,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曾有过两个哥哥。

我这个人是一个马虎的人,老婆的辛苦从不放在心上,何况,我又从事教书这行当,不可能分出身来,帮助妻子干一些农活,十年前,我还能忙里偷闲帮助妻子干不了的笨重农活,最近十年因身体原因,什么农活都是妻子一个人承包的了。

土地到户后,我家分得十亩责任田,每年我家都要种上五到七亩小麦,有时,我也帮帮撒撒籽种和肥料,可大都是她一个人承担。

你可不要小看撒撒籽种这么个小活,那近二百斤的籽种,还有六七百斤的化肥,均匀的撒在六七亩地里,那可真不容易,你就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还是一个大学教授,不经过长期锻炼,要想均匀播撒,是不可能,不信,你找块地试试。

到了小麦收割季节,那个时候,农村小学都要放忙假,我就和我的妻子两个人,两把镰刀,开始收割小麦,那个活真不是人干的,我这个一米七几的大个子,体型还稍稍有点胖,割了一会儿,就要直直腰,一天下来,两个人只能收割一亩地,三七开,妻子收割七分,我只能收个三分地了。

接着,我们就用平板车拉小麦,装小麦时,车上都需要一个人,车上这个人就是我,妻子一抱一抱地把小麦递到我的手中,我在找一个合理的位置把小麦放下,把一亩地小麦拉出地,一天的农活才算结束。把小麦收割完毕,需要六七天的时间,熬过了这六七天的时间,我得到了解脱,妻子接着忙夏种、田间管理。

那个田间管理,直接关系到农作物能否丰收的大问题,就说防治吧,如果你用喷雾器只在青苗的表面简单的喷洒一遍,那个害虫是杀不死的,你的用喷头围绕着叶面上下转着喷,那个害虫就无处藏身了,到了收割时,我家田块里的庄稼找不到害虫,那个颗粒也就饱满了许多,为此,有的妇女还到我的家里取经呢,这也多亏了我妻子的细心。

拔除田间杂草,完全是她一个人的事,六七亩的田地要想没有一棵杂草,也真是难为她的了,有一回我也在帮着锄地,我往往忽略了青苗稞根部的小草,可她很细心,伸手就把我面前的杂草拔了,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一棵杂草,一场大雨过后,也许有可能把你这块地慌了,那可真就是“草盛豆苗稀”了,准叫你颗粒无收。

我家共盖了五次房子,我们这个地方盖屋的材料都是自备,那拉沙子、拖水泥、运砖头等都是她一个人操劳的,这个花钱找人拖运还很容易,可找那个搭脚木就难了,需要木料四五十根,她就一家一家的找,张家两根,李家三根……要想找齐四五十根搭脚木谈何容易,也真辛苦了她了。

家里的所有家务事,从来我是不伸手的,添置家具,买卖农副产品等,全都是她一个人的事,再说,我一个身子全陷在学校里,就是想帮忙也脱不开身子来。

就这样,我们在一起风风雨雨走过了四十一个春秋,细细算来,整整四十年零四个月,几十年来,我们也会常常奏起锅碗瓢盆交响曲,也动不动响起那不和谐的音符,过不了多久,她还是那个她,我还是那个我,还在一起正常的生活,她在尽守她的妇道,我也在恪守我的人格,彼此都珍惜着对方。

愿我的妻子和我共同携起手来,安乐的度过晚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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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翻墙,用赛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