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离开广州、回到北京已近三个月了。

你可以注意到我的用词。每次谈及到北京去,我总是习惯性地在前面加个“回”,广州则不然,尽管那里是我工作单位的总部所在地,是我身份证上的地址。我还是对北京更有归属感,原因不外乎:这里有更多的新友故知,有更丰富的社会资源,有更浓厚的文化氛围。

当然,广州也是一座很棒的城市,我在那里生活、工作了10个月,对她有了一些不深不浅的了解。如今回想起来,竟也颇有些想念,于是盼望起能早日再去那里,看看珠江,叹叹早茶。

广州之美,首先美在她的传说。虽然这则传说有好几个版本,但核心内容是不变的:五位仙人,身着不同颜色的衣服,骑着不同颜色的五只羊来到广州,将六出的谷穗赠给人们,并祝愿此地五谷丰登、永无饥荒。

这样的故事,赋予城市以灵性,更令她有了一脉传承的文化基因。所以,办亚运会的时候,广州可以轻松设计出五只可爱的小羊作为吉祥物,而不必费尽心思创造一些莫名其妙的生物和非生物。羊城、穗城,还有与此传说无关的“花城”,都是广州动人的名字。

正因为如此,我最无法接受“北上广”这种粗鄙的简称。“京沪穗”是三个多么美丽,又多么精准地概括了这三座城市特质的汉字啊。如果弃“穗”不用,反而用“广”来简称广州,那简直是不得要领,说严重些,还是对这座城市赤裸裸的侮辱。

说到“穗”,就不能不提广州的美食。我本是川菜、湘菜爱好者,但口舌和胃肠也逐渐被粤菜俘获,虽然吃的都是些街边小馆,甚少去高档的粤菜酒楼腐败。

各色烧味中,最喜玫瑰豉油鸡,去广州之前认为极好吃的叉烧反倒显得一般了;各类粥品里,没有特别的偏爱,但对潮汕虾蟹砂锅粥念念不忘,虽然它并不源自广州;汤品里面,不敢尝试太生猛的炖料,常自己煲菜干猪骨汤;至于各种点心甜品,则几乎是无所不爱,尤以糯米鸡、冰火菠萝油、双皮奶、马蹄沙为甚;还有顺德煎焗鱼腩、客家酿豆腐、台山黄鳝饭,都是我心目中的上等美味。

正如一些生活在国外的中国人最终因为自己有一个“中国胃”而选择了回国一样,我如果哪天忽然决定定居广州,恐怕也多半会是因为自己有了一个“广州胃”吧——不过,至少在目前,我的胃还是海纳百川、兼容并包的,所以广州缺乏好吃的火锅这一条就令我对这座城市的印象减了一分。

不过,依广州之美,多半并不会害怕减去这一分。别忘了,她的手中还有一张王牌,那就是穿城而过的珠江。

拥有一条宽广的江河绝对是城市的幸事,它时而刚毅,时而静谧,时而妖娆,风情万种。我在广州租住的小屋就在江边,属于所谓的“二线江景房”——视野被前方的“一线江景房”挡住了近一半,但依然可以看到相当幅度的水面,以及远处的海印桥、江湾桥。时值亚运在广州举办,珠江夜景甚是绚烂,站在阳台远眺,心旷神怡。

对于我这种无钱买房的人而言,租到一间好房是相当重要的。我觉得,租房只有三种选择:要么离办公室近,要么去郊区图便宜,要么就要选在最能触摸城市特色的地方,比如北京的胡同,比如广州的江边。

而我在广州的小屋,既在珠江边,又在中山大学北门旁,这样的位置令我心甚欢喜,即便附近没有地铁,即便面积仅20平米,也仍然兴冲冲地租了下来。我喜欢学校,尤其喜欢和北大一样拥有古老校园,而且绿化更好的中大,喜欢去校门外那条廉价的食街吃饭,喜欢混迹于中大学生中冒充自己尚未毕业,而北门广场每天晚上市民们聚集着“歌舞升平”也颇有生活气息。近一年下来,虽然没去学校里听多少讲座,但起码摸清了校园的大概,特别是熟识了小北门外“盛盛甜品屋”的味道,倘若哪天遇到中大毕业生,也算能有些共同话题。

在广州生活一段时间后,间或有人问:去广州旅游,哪里好玩?对于这类问题,我的第一推荐总是沙面。走上这座离闹市不远的小岛,你会感觉自己突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安静,舒服,休闲,并且充满异国风情,因为那里曾经是租界区。当然,如果拍婚纱照的人少些再少些(但也不能完全没有),沙面的感觉或许会更好。

伴随珠江而生的岛也是广州足以傲人的资本。除却沙面,还有富人别墅区所在的二沙岛也相当吸引人,因为那里有展览质量极高的广东美术馆,有演出质量不错的星海音乐厅,有大片的绿地公园,现在还有了可以骑自行车的环岛绿道。

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广州之美其实还可以继续列举下去:东山口的小洋楼,岭南特色的骑楼,漂亮的满洲窗,好书众多的学而优书店……甚至,比北京低得多的房价或许也可以算是一种另类的美吧。

也许你会觉得奇怪:作为一个在所谓“南方系”工作的新闻人,为什么你眼中的广州之美要么是物质化的享受,要么是个人化的审美呢?传说中的“市民社会”、“公民参与”你怎么不说?

说实话,兴许是与这座城市还缺乏深入接触吧,我真的并不认为广州在此方面有太大的特殊之处。在单一制的国家中,城市与城市之间的区别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大,尤其是在政府宽容度、公民社会成熟度等方面,国内几个大城市应该是差不多的——君不见,北京不也有公民参选者,有财经、财新、新京报等负责任的媒体吗?响当当的NGO很多在北京,“敏感人士”不也大多聚集在北京吗?

所以,真正令广州成为广州的,或许并不是今日我们所见“撑粤语运动”之类的热热闹闹,也不是地方政府偶尔向民众弯下的身躯——这些都太表面、太容易被误读了。我所见到的广州之美,还是深深扎根在这座城市的历史、文化之中,在千万年流淌的珠江水中,在一代代普通广州人的日常生活中。

关于作者

方可成, 南方周末, 记者,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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