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周 | 未卜先知

　　
 　　朱镕基回来了！当然不是回来当总理。这次，他是携着厚重的四卷本《朱镕基讲话实录》，以一种间接方式，重新回到了百姓中间，回到了他一直不愿再涉足的中国政坛。
 
 　　120万字，煌煌巨著。每翻开一页，仿佛就看到那个敢言严厉的铁血宰相，在挥动着拳头，痛斥贪腐和无能；每看完一篇讲话，仿佛就听到那个眼光真诚、手捂胸口的总理在说掏心窝子的话；每读完一本，掩卷沉思，总是感觉这位八十三岁的老人，其实心理很年轻，他8年以前说的话，其实说的不是当时，而是现在。
 
 　　未卜先知一语成谶
 
 　　在2003年卸任之前的总结讲话中，他明言，以自己50多年从事经济工作的体会，担忧中国出现“综合症”：一是经济过热，他为此已担心一年了；二是日子稍微刚好过一点，就搞浮夸的作风、盲目的自满，莫名其妙的折腾、无知的决策；三是房地产过热，但是绝大多数人却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总是首先来一句话“总体上都是非常好的”，然后说那么一点点的问题。绝对不是这样！这种过热是不得了的；四是搞“城镇化”，并把“城镇化”跟盖房子连在一起，剥夺农民土地，让外国人或房地产商搬进来，又不很好地安置农民，这种搞法很危险。
 
 　　为此，朱镕基给继续在岗位上的官员留下一句话“一定不要走历史的老路”。他解释，这就要注意不要被大好形势冲昏脑袋，绝不可盲目乐观，浮夸折腾，形势发展都是有周期的，对经济过热一定要从严控制，国务院就是要搞得严一点。
 
 　　2001年3月两会期间，朱镕基出席港区人大代表闭门会，他赠给香港16字真言：“肯定成绩，坚定信心；稳定第一，团结为重”，并说，香港不能够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影响稳定，
 
 　　不幸的是，8年过去，朱镕基担心的中国综合症，无一例外地都变成了现实。而他关于香港的16字真言，又恰好反向印证了当今的局面；至于“莫名其妙的事”，8年间更是不知出了多少单，搞得香港政坛几乎天天口水喷喷，所谓稳定，对于当今的香港来说，更像是一种奢侈品。
 
 　　不满现实怀念过去
 
 　　朱镕基在位时，曾被西方称为“中国最厉害的老板”，在中南海权力中枢中，他是最具经济眼光的领导人之一。他曾被打成右派，坎坷的经历塑造了他深沉而又洞察世事的思考力；他两袖清风，无私就可无畏，无私就敢直言，思考问题就有了排除私利的清醒头脑。基于这样两点，他才能在纷繁的社会现象中，挖掘清理出发展规律，并继而对症下药。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人也无完人，朱氏内阁当年力主进行的“教育产业化”、“医疗市场化”改革，其后被证实行不通。但这些并不能降低朱镕基的整体判断力水平，他8年前的讲话，竟然一语成谶，令人对其无法不服气。
 
 　　四卷本的《朱镕基讲话实录》标价不菲，但在内地仍然热卖。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很多人慨叹敬佩朱镕基未卜先知的同时，还有一种期盼和怀念，希望他能为当今中国社会和经济多支几招。这种期盼和怀念，其实是对现实的埋怨和不满。只是，寄情山水京戏、甘做闲云野鹤的朱镕基，当然不可能回来，但他对当今局面显然有想法。
 
 　　金融危机后，中国经济表面看一派大好，但实际隐患多多，地雷处处。有舆论为此将问题的根源归咎于朱镕基，比如，住房货币化导致房地产过热，楼市屡屡失控；比如，税制改革分灶吃饭，地方无钱只好卖地，导致土地价格火箭般窜升；比如，由他开始集权渐盛，导致当今贪腐丛生，屡禁不绝。面对无端泼来的脏水，任何人都难以坐视不动。朱镕基端出四卷本巨著，其实是种绝地反击；他反复强调他说的都是真话，其实更是在提醒世人，一个人最难的不是做官，而是如何做人。
 
 　　一手打造起飞基础
 
 　　朱镕基对中国的贡献，不是清廉，不是铁面，不是直言敢言，尽管在讲究温良恭俭让的中国官僚体系中，他因此可堪称稀有的宰相之一。他的贡献，他的魅力，在于他引领中国经济在摸着石头过河中找到了方向，走上了一条正确的改革道路。由他一手改革，确立的收支两条线、分税制、住房货币化、现代国企改革等，为中国经济打造了最基本的框架，奠定了发展基础。中国经济正是在他的任期内，开始真正起飞。
 
 　　至于起飞之后，遇到了乌云，出现了摇摆，则是另外层面的问题，怪责当初的设计者，毫无道理。不妨请泼脏水的人回答一个问题，你们以为，中国的经济改革该在怎样的框架内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