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方乙 

  文/请说呦西(四川大学,常识报刊亭)

  一大片芦苇渐渐模糊,荧屏上出现“导演 陈凯歌”的字样。朋友在旁边叹了句:“黑色幽默吗。”然后就是迅速从电影里抽离出来的插科打诨。觅食和归家才是比较重要生活节奏。

  回家的路上,我迫不及待地扒上网,把之前在北斗看的那篇影评再看一次,“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句话就一直回荡到今天。虽然我现在充其量只是个入门童生,连内堂师傅还没见着,但难免长叹一声天时不和。

  关于电影《搜索》

  电影本身不算太好,但比起陈凯歌无极以来的抽风品们却是好的太多。至少终于接近了现实。

  电影开头,叶蓝秋给自己涂上大红的唇彩,像一个即将上台的戏子。果然,她陷入了一出戏。癌症晚期,丑闻主角,网络攻击,小三闹剧,办公室斗争,保镖七日情,最后奔赴死亡。其实我很想用“绚烂”之类的词来形容她的死,但吐槽感强烈的内心让我不得不说这姑娘的死好比京剧舞台上厮打半天的定格,精不精彩就指着这一招了。

  所有的事都围着叶蓝秋转,但她这个人始终是在洪流之外的。

  媒体兴奋、全民网暴都只围绕着一个名字。他们愿意相信所有的道德败坏都可以由这三个字承担,甚至期待着更丑恶的东西好让他们可以骂得再同仇敌忾一些,又或者再换三个字也无所谓。媒体收获了收视率短信费,制作者收获了名气金钱,民众收获了道德优越感。然而,有钱老板、色衰老板娘以及眯缝眼们的着眼点又是在另外一个方面,便是老人们说的狐媚伤人。就算没有公车一事,沈流舒早晚也要勾搭秘书,莫小渝早晚也要“被小三”,眯缝眼早晚也要搞出办公室金枝欲孽,所以他们三个对公车一事几乎没有评价,心心念念的都是公司业绩、老公心迹以及仕途轨迹,叶蓝秋的公车事件只不过让这些都找到了爆发点。而杨守诚那傻大个儿,我只能说,炮灰,好好跟高圆圆在一起吧。

  有关电影本身的东西只能说到这儿了。《搜索》对太多尖锐的东西避而不谈,让原本可以很厚实很丰满的故事显得骨感。不过骨感亦美,至少能让人们的良心硌着,然后自己去脑补那些被省略的部分,也能生出些温暖。

  又及,如果陈导想赚点外快,倒是可以带着搜索的摄像去拍个广告,那感觉一定错不了。再说一句,看到姚晨居然不想笑了,多少年了终于摆脱郭芙蓉的影子。

  所学引领所感

  两个一起去看的朋友,一个学法律,果断而正直,执着于对事情因果的追问,向来瞧不起脑残的喷子,去了法院实习,手里捏着制毒案,正努力利用法律为人的性命网开一面;一个学会计,对着冷冰冰的数字献出火热热的青春,开始热衷于做收支计划,仍难得地对得失保持大度。

  而我现在在一家新闻门户网站实习,每天做的事就是死盯热点,不顾一切抢占新闻发布第一枪。然后揣摩网站受众的心理特征,签一些“谁谁分手,谁谁结婚,哪里又发生强奸凶杀,哪里又除了奇闻异事”的新闻,冠上些“惊爆”“内幕”的字眼,吸引网友们刁钻而重口的眼光。还要心心念念着有关部门的敏感词和删除令,生怕一招不慎。

  学法的朋友问我昧不昧心,我说自然;学会计的朋友则直接说 “我再不济也就是骗老板的钱,好过你们这群欺骗群众的。”心下惨然。

  我们三个师出同一高中,去了不同城市,投入各自的行业理想。这样一想,不免对过去接受的应试教育抹一把老泪,12年来死乞白赖地用一个模子捏造型,终于能够投入炼炉,却只因火种不同火候不一而全然变样。之前12年的整齐划一,道行一朝丧,光是留下了酝酿许久的本是同根生的感情。

  扯远了。还是回来这个小标题“所学所感”。

  最近在看新闻编辑室,编辑室布景跟姚晨对着话筒嘚吧嘚的场景差不多。我记得御姐制作人曾指着威尔大叔的鼻子说过:“我们要重掌第四权,重振新闻业声誉。一档夜间节目,能为国家建言献策。宣扬礼仪和尊重,回归到这些重要的东西上来。消灭谣言、八卦、隐私窥探。向愚昧者宣扬真理,废弃”人口结构甜蜜点“论,不再为了新闻而制作新闻。”令听者血脉贲张。无论这是不是只有用架空电视台才能实现的理想,至少这样的编辑室比陈若兮的编辑室更有激情。

  真正的新闻用以号召起高收视率和点击率的方式不叫“哗众取宠”,而叫“公民意识”。 在本人粗浅观感下,现今许多媒体人希望手上的新闻能“一石激起千层浪”,并且会在涟漪持续的那两三天里重新寻找热点,以保证观众取之无竭的热情。于是,你可以发现,许多所谓的“系列报道”并没有“深度”的意思。它们呈现了某问题在同一层上的多面观感,却无探求纵深之意。这类媒体在各种率的绑架下,自顾不暇地将观众们简单粗暴地理解成一群只需要被满足的信息接收器。这些接收器可以被信息驯化,形成某些媒体人所需要的舆论氛围。在嘈杂的信息攻坚战中,他们已经听不清看不明自己这群衣食父母的真实身份。

  这些观众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也许是办公室外便利店的老板,也许是今天上班时候坐的那趟公车的司机,也许是自己的授业恩师,也许是孩子的同学妻子的同事。这些人有着不同的年龄、性别、家庭、出身,职业背景,知识储备等等。虽然很多人都说新闻不可信,但目前为止,大家还是会坚持着相信新闻。

  对,是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新闻,或者说,信息的权利。现在已经不是魔弹论的时代,别指望着你的受众腆着脸等着公社大锅饭。他们开始点菜,甚至闯入你的厨房,继而夺去你的武器,为自己烹饪佳肴。这是一种自由,但剂量或者搭配不对,养生药也会变成虎狼师。这也是叶蓝秋事件产生的原因。

  所以,我想,归根结底,人们都需要真相,即那些真正能触动心灵并且能引起广泛参与的新闻。

  这里我想举个例子:7月28日,是北京暴雨遇难者的头七,也是伦敦奥运会开赛第一天,中国收获4枚金牌。中央各台沉浸在奥运会场上,所以无暇顾及。而有一群同样身处足球比赛赛场的人却从不忘记。他们是广州球迷。在广州恒大对上海申花的比赛中,广州球迷身着代表本队的红衣,打出黑底白字的悼念横幅“深痛哀悼7.21暴雨灾害罹难同胞”。我想,单凭观众与官方媒体的这次对比,便可以看出,他们不是信息接收器,而是会让新闻变得更加有气节更有感情的灵魂。

  在ACN那个理想化的电视台中,新闻编辑室里在编辑真相,引起探讨,呈现带有人味的结果;而陈若兮的编辑室里是制作人在操纵信息,寻求争论点,呈现让人们可以不过脑子就群情愤涌的节目。孰优孰劣,高下立现。

  我一直在想,当叶蓝秋终于被媒体逼死,陈若兮也引咎辞职,那么,杨佳琪会如何做这场闹剧的后续节目?是承认媒体的立场错误,解释所有的误会,为叶蓝秋辩白还是借由事件的第二轮关注热潮,将矛头指向事件中伤害过叶蓝秋的人,比如保姆中心的那几个冷嘲热讽的大婶,从而引发又一轮的讨论,让人们迅速复活,占据下一个道德制高点?只能盼杨佳琪的新闻理想没那么快被磨蚀殆尽,只能盼陈若兮说的关于“真实”的话能在她白纸一样的从业经验上留下印记。

  当然了,这只是学媒体的我的一孔之见。至于我的法学朋友可能会告诉我如果她为媒体人辩护,还是要按法律程序走,再看逻辑上能不能帮你们这帮杀千刀的媒体人;而会计朋友可能会计算一下电视台收受的回扣,回我一句“我靠丫真黑。”

  媒体的多事之秋,进退维谷

  最近算是媒体的多事之秋。或者说,这种“多事”就像女性的例行公事一样,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笔者在此略列几事,发生事件截至本文完稿时。

  7月23日,温州动车事件一周年,微博上的“公民记者”们利用草根媒介传递哀思与祝福,为罹难者家属寻找精神重建的门路,将政府表现与国外政府表现相比对,并且继续寻求真相。而此时,北京暴雨事件仍处于扑朔迷离的阶段,各大报纸争相刊发快评社论。然而,有关部门却下达删除令:.今天有关北京暴雨的网上舆情发生了一些变化:质疑和问责的言论明显增多,有人借机发表攻击党和政府、攻击社会制度的信息。请各网加强工作人力,全力清理有关北京暴雨的不良信息。注意:一般质疑反思的不要动,恶意攻击的要坚决删除。而且,从现在情况看,网上涉“7.23”周年纪念的言论明显升温,出现了不少恶意攻击性言论,要采取措施,坚决删除借此事攻击党和政府、攻击我社会制度的信息,相关讨论要淡化,网站不得主动推荐、置顶。

  7月24日,北京政府号召北京人民捐款,舆情来看,人们对该号召都表示不解。于是,许多网站就出现了一方面报道捐款数目,一方面又发出题为“让灾民自己救自己”的此类新闻。

  7月25日,《南方周末》本因于7月26日刊发的八版报道《你的名字,你的故事》被全毙。该文章于7月27日被发上网络,但至今日(7月29日),各大门户网站已经无法看到全文。

  7月26日,《南方都市报》原定刊发关于北京暴雨的报道的四个版面“开天窗”。如今,在微博搜索“南方都市报”,已经是“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南方都市报”搜索结果未予显示。”

  7月27日,《三联生活周刊—增刊:北京“7.21”暴雨全纪录》于全国各地陆续上市,这是《三联生活周刊》花费三个通宵做出来的杂志,精神可嘉,至于效果如何,还待检验。

  7月28日,第30届伦敦奥运会开幕。有微博称“在伦敦市政府媒体中心,贴出了中文告示‘提醒中国记者尊重他人,未经过本人许可,请不要拍摄媒体中心工作人员’。”此微博一经转发,引起轩然大波,众人开始攻击中国记者,“素质”一说又被提上议题。也有人责备英国人小题大做。

  自7月23日以来,媒体渐渐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上有命令,下有要求,媒体越雷池一步便是违反法令,处在限制之内便是畏畏缩缩,未尽媒体职责,有悖新闻理想。前五条我们就不用多说了,明眼人自能明晓。只看最后一条背后的故事,希望能通过这个事件得出的结论也能推及前五条。

  本次伦敦奥运会,共有随行记者200名,这200名记者有记者证,有采访权。但是,实际上现在在伦敦的中国记者有约2000名,剩下的1800名记者都来自国内地方媒体,他们在赛场附近打游击,就连一条展现伦敦街道的报道都算比较正式的了。促使他们远赴伦敦的不是闲着没处花的钱,而是“凡有重大时间,我在现场”这句话让他们心旌激荡。

  我们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媒体人的一种“形象工程”。你可以不出高质量的报道,但是你必须要在。这或许有些违背职业本质,然而,如果不走出去,记者们永远只会满足于本地鸡零狗碎的新闻,而无法触摸到国际化的脉搏。这可能是一种给媒体人的开脱,但这就是事实。

  在国内严苛的新闻管制下,这些地方记者抓到一条新闻就已经感恩戴德,所以他们习惯了随意拍摄。这是一种垄断导致的潜意识的傲慢。比如说《搜索》里在公共汽车上随意拍摄的杨佳琪。于是,告示的出台无疑是对中国记者最好的鞭策,我不把它理解成警告,也不觉得是对中国记者素质的质疑,这是告诉他们柏林墙后面的新闻世界不接受目无法纪。如果是具备从业素质的真正的记者,都会明白这“尊重”的背后含义。

  自此,我们可以看出,国内新闻的严苛管制不仅限制了人们的知情权,更是对媒体人员素质的一种锈蚀,让媒体人们离国际化越来越远,

  其实,媒体人也不喜现状。因为身处其间,所以他们不得不遵循行业规范;又是因为身处其间,所以他们才更有资格厌恶。因为每个媒体人都有自己的新闻理想,不想让人玷污;他们也想让人知道真相,成为真正的公民。

  于是,在这种矛盾中,有些人变成了商人,有些人变成了作者,有些人埋头搞调查,有些人退隐编杂志,还有那么一些人,始终站在风口浪尖,坚持着自己的新闻理想,相信这个不算太好的时代可以改变。兵者,执械之人。媒体人以笔为矛,以心为盾,愿做捍卫职业捍卫信仰的一个兵。

  而我们,只有把自己也当成“公民记者”,用心去了解每件公共事件背后的故事,分辨信息真假。不做网络暴民,不用成见分辨正误,为新闻注入温暖的情感。如此,叶蓝秋们大概会少一些,陈若兮们也可成为坚持初心的陈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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