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高教育经费的忧思


张鸣


这些年,教育经费一直在提高,前年就已经越过了
GDP4%的门槛,今年据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还会有较大幅度的增加。作为一个老师,看到教育经费的增加,没有不高兴的道理,但是,却有一丝忧虑在我的心头徘徊。


这些年,教育成了民生的一个难题。百姓无论老少妇孺,只要家里有学生,大多都会头疼,心忧择校,心忧老师歧视,心忧中考,心忧高考,孩子上了大学,则心忧毕业了找不到工作。教育资源不平衡问题,教育内容陈旧问题,教育的官本位趋向,学校的衙门化问题,等等,等等,根子其实都是一个,就是教育的行政化。教育行政化问题不解决,单靠提高教育经费,目前教育的问题能解决吗?我看难。单讲一个老师补课的小问题,从表面看,老师课堂上不正经讲,课下办补习班挣钱,是因为一线教师收入太低。但是,这样的简单的收入问题,教育经费增加了,却依然没有任何起色。一线教师收入依然不高,增加的教育经费,经过教育局的手,大多被用在教育工程上。很多学校重复建设,高水平建设,拆了建,建了拆。中标的都是教育行政部门有实权者有关系的公司,这样的事情,并非一地一处。


如果增加的教育经费,只是便宜了教育行政部门,或者这些部门的某些人,其实还不是最大的麻烦,最大的麻烦在于,钱的支配者,可以利用这些金钱,去强化行政的力量,极大地加强了教育的行政化趋向,使之变得更加扭曲。


这些年来,大学,尤其是重点大学行政化趋向明显,这跟教育经费向大学、尤其是重点大学倾斜大有关系。没有钱的时候,教育行政部门的指挥棒不怎么灵。他们的官员,甚至级别比较高的官员到重点大学来,不会被隆重接待,但是,有了钱,而且这些钱是通过项目的方式下发时,那里的一个小处长,都会由校长亲自接待。本科教学评估时,一个评估组的秘书来到大学,被校长书记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的照片,其实就是大学俯首帖耳听命与教育行政部门的现实。


一所大学内部,没有钱的时候,系主任院长之类的教学行政官员,没有教师会太把他们当回事,某些资深的教授,甚至比他们还牛气。但是,只要这些人有了支配的大笔资金,比如
211985学校里的211985配套经费,那么教师就只能跟着他们走。尤其是教师工资收入不高,不得不依赖课题费补贴家用的情况下,手里掌握资金的领导的号召力是惊人的。没过多长时间,大学里的学官就成了颐使气指的领导,而且受到教授们的强力追捧。很多教授竞争一个处长、副处长,至于学院的院长和副院长,而是吃香得不行。现在的一所学院,就等于过去的一个系,过去的一个系,工作人员不过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现在则有好几个办公室,几十号人,光科长、主任就好几个。


资源由权力支配,是我们过去最大的弊端,三中全会提出,要改革这种局面,让资源的分配,由市场主导。其实,这样的弊端,在教育领域也是一样。改变权力支配资源的局面是必须的,在教育领域,不一定由市场支配,可以交由社会,由自治的学校来支配。只有这样,提高教育经费,才会真正跟教育的进步正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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