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刚刚回升到零上,路边堆得高高的积雪都还没开始融化,校园里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男孩女孩们就迫不及待地换上了短裤,甚至光着膀子跑起步来,像是对趾高气扬的冬天竖起中指——当然,这仅限于美国人,亚洲人的体质是做不到的。所以,冬去春来的季节是穿衣最混乱的时候,用羽绒服帽子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中国学生和穿着T恤短裤拖鞋的美国人擦肩而过,彼此也并不觉得奇怪。

不过,即便是最耐寒的美国人,在麦迪逊的冬天面前也没了脾气。光着膀子跑步的第二天,他们还是得老老实实换上冬衣。二三月份的短暂回暖实在只是个意外,零下十几、二十几摄氏度的低温和连绵不断的大雪才是贯穿11月到3月的主题。而整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往往是在4月中下旬降临,它提醒做着美梦的人们:冬天来了,春天真的会很远。虽然1月初到5月初是这里的“春季学期”,但它跟春天真的没什么关系。

在长达半年的冬天里,麦屯平均每年有152天出现零度以下的气温,有气象记录的历史最低气温是零下40度左右——北极的1月份平均气温也不过在零下20到40度。

我很“幸运”,刚来麦屯就碰上了30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受三番五次来袭的“极地漩涡”影响,有好几天,气温低到零下30度,再加上刺骨的寒风,天气预报给出的“体感温度”是零下40度。

零下40度是什么感觉?直白的描述是,不管你往自己身上裹多少层,像小刀一样的冷风还是能找到空隙往皮肤上割。诗意的描述是,当你裹着围巾出门,鼻子里呼出的热气会因为围巾的阻挡而往上跑,当它们和睫毛相遇的时候,会迅速凝华(还记得这个物理词汇吗?)成小冰晶,挂在睫毛上,在你的视线里一闪一闪,自动变成星星眼。

这样的天气当然是不适宜人类活动的,放假、停课是自然的选择,不过麦屯的人们在早已习以为常的寒冷面前表现得异常淡定。即便是30年一遇的极寒,大学也只不过停了一次课,而且仅仅停了上午半天。当体感温度伴随着中午软弱无力的阳光回升到零下二十多度的时候,老师和学生们还是得匆匆出门赶往教室,因为这已经是这里的“正常”气温了。学校网站的新闻标题说“Despite cold, campus expected to be open”(尽管很冷,但别想逃学哈!)。

当然,学校还是在网站上提供了必要的防护建议。比如,建议学生们全副武装,穿成照片里的样子:帽子、围巾、护目镜、紧口袖子、连指手套……但美国熊孩子们还是不愿意听,照样有人早上起晚了抓起一条短裤套上就往教室跑,结果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教室里咳嗽声一片,以至于老师上课时不得不停下来,给十秒钟让学生们咳个够。

这个冬天确实极端。虽然教学楼的屋檐下挂满长长的冰凌不是什么罕见的情景,但长久的积雪和冰冻在突然融化后让教室的天花板开始下雨,确实不是每年都能碰上的。这或许也证明麦屯并不是美国最冷的城市——否则,建筑理应更加结实。据说,在更加寒冷的明尼苏达大学,教学楼之间都有密闭的连廊,这样冬天赶往下一节课的教室时就不必暴露在严寒中了。

极地漩涡带来的降雪最大的一天,我正好在从芝加哥去密歇根的火车上——五大湖区的城市无一幸免,芝加哥被戏称变成了芝伯利亚,密歇根湖冰冻的壮观照片疯传于网络。在暴雪与严寒的夹击下,原本就以不靠谱著称的美国火车一路上状况不断,开开停停。先是对面来的车坏在了路中间,占据了唯一一条铁轨。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对面车修好,重新开动后不久,车居然调转方向往后倒退,说是因为下雪临时换了轨道,司机走错了。再后来,车头需要除雪,停了半天。然后发生了惊悚的事情:车长说信号系统坏了,只能龟速行驶。心头不禁一紧:别搞出美国版的动车事故啊!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以美国火车的速度,撞上估计也没什么。

在离目的地终于只有30公里的时候,车却停在了一个无名小站,车长宣布:我们最多只能工作12个小时,现在时间到了,我们必须下班!接班的人呢?不知道,雪天路况差,估计得等一两个小时吧!

本来四小时的路程,结果花了三倍的时间才到。不过,到了之后还是暗自庆幸:当天航班停运、公路封闭,唯有火车才能将人安全送抵目的地。

其实,航班停运、公路封闭的消息还是远在国内的父母告诉我的——新闻联播以“世界很乱”为主题的最后几分钟,迅速、全面、生动地报道了美国遭遇极寒天气、乱象丛生的消息,让中国人对冰天雪地里的美国人顿生同情。

在美好的春末夏初回想起刚刚过去不久的冬天,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大家也都喜欢把“survive”这个词放在冬天前面。其实,半年的冬天也没有那么可怕,毕竟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暖和的室内。但这个冬天确实是促使我决定留在麦屯过暑假的原因之一:如果只在天气最糟的时候留在这里,最好的时候却离开了,该有多遗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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