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丢草:反恐讲话就在中国着意打造亚太强权形象的亚信会议举行期间,新疆乌鲁木齐发生了一起伤亡惨重的恐怖主义炸弹袭击事件。惨剧发生后,官方幕后的动作难以分析,但从公开的举动看,一是一如既往地丧事当成喜事办,大肆宣扬抢救的及时,领导的重视,二是在乌市举行警力誓师,轻率地宣布在新疆实行为期一年的打击运动。与前者的官僚化作秀不同,后者蕴含极为严重的现实和历史意义,实际上,根据当局一贯的内紧外松的为政风格,这就是新疆进入准紧急状态管制的隐晦表达。

本次爆炸事件所代表的意义极为深远,因为,在天安门汽车撞击事件、昆明火车站袭击、广州和乌市火车站袭击之后,这些接二连三的成功袭击表明,当局虽这些年来在新疆和各地投入天文数字的维安资金与资源,但这些投入所依据的理论、所构造的力量体系及战法训练都不能阻止恐怖主义袭击的升级。这些事件已经表明,针对中国的恐怖主义袭击有能力以自己选择的方式和时机,对任何地方的目标实行攻击。换言之,恐怖主义袭击已经再不是20年来媒体上不无幸灾乐祸地报道的外国之事,而是中国社会和普通人民所面临的整体性安全威胁。这一历史性的威胁成型和发展本身就对此前从治疆治国到总体国家安全战略提出了直接的否定。

从过去的巴以冲突,到北爱尔兰冲突,再到世纪之交的车臣和911,很长时间以来,中国的普通人民总错误地以为这些全新的安全威胁与中国无关,是他人之事,即使在75事件之后,很多人还是抱着这是新疆局部治安问题的侥幸心态。当局则一方面在新疆通过强力控制试图消除威胁根源,同时却严格实行新闻封锁,不允许公众和社会广泛地讨论这些源自新疆的事件的现实影响。但本次爆炸的惨烈和残忍已经使这种遮遮掩掩和自欺欺人的政策完全击破:人们终于痛苦地认识到,在911发生几乎15年之后,在欧美有效地抑制大型国际恐怖主义袭击十年之后,恐怖主义的浪潮已经汹涌地推到中国,而新疆则正在从我们记忆中的美好国土迅猛登上奔向车臣的特快列车。

就现实而言,新疆的车臣化危险前景已经很清晰,除了背景性的治理问题之外,导致当局不能有效反击恐怖主义威胁的根本原因在于,由于当局一意压制政治转型进程,着着显示重建红色意识形态政治的决心,因此,当局在应对恐怖主义威胁时不仅缺少现实的法治资源、体制资源与社会动员能力,实际上,在教条化的虚拟民族团结话语下,他们也没有真正深入全面的理论资源。这就使得当局除了作秀似的推衍塞责,并不能进行任何实质性的反恐行动。而所谓反恐,无外是在新疆本来已经绷得极紧的社会压制之弦加码再加码。而这无疑是火上浇油之策。

从很大程度上说,近期的这些恐怖袭击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全世界前面打破了新疆稳定和谐的形象,也打破了当局可以有效应对新疆分离主义恐怖组织危险的形象。更严重的是,准紧急状态的实行可能更是恐怖主义组织求之不得的行动目标,因为加重的社会控制和压制势必使普通新疆非汉族国民加深对统一国家的离心力,以此支持分离的力量及恐怖组织本身的力量自然会得益,然后,风借火势,火借风威,在一轮轮不分青红皂白的专政与天怒人愤的恐怖袭击的互动中,最后新疆奔向格罗兹尼的列车终于加速到难以挽回。

这凸显了恐怖主义威胁与反对恐怖主义政策最深层的意义:与每个面临恐怖主义威胁的国家一样,中国面临的根本课题是:除了对个案的紧急处理及反恐的专业理论与力量建设之外,整个国家将建构什么样的法治、文明与治理资源,说到底,是以何等生活方式的选择来应对威胁的问题。尽管各种紧急和权宜的处置是需要的,但归根结底,如果没有强大的现代制度、文明及社会资源的支持,则任何长期消除恐怖主义威胁的努力都将归于失败。

因此,对于如何看待目前的高调宣誓反恐,明智的人们应该记住:源自新疆的恐怖主义正是专政治理的历史果实,基于绝对暴力的专政不可能换来广泛和坚实的统一国家认知,而要令乌鲁木齐奔向格罗兹尼的列车停住,则必须标本兼治,那意味着,在我们与新疆的同胞们坐下来讨论到底要怎样的新疆之前,我们应该与所有人坐下来先讨论清楚到底要怎样一个中国。简言之,没有真正的宪政、民主、民权及其他支撑现代国家的基石,辉煌的统一国家大厦不过是沙滩上的海市蜃楼而已。对此,真正的爱国者不能有丝毫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