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是我在廣州的朋友,活躍於網絡多年,致力於文革史的復原,收藏和保留了許多文革文物,鳳凰衛視曾經采訪過他,但題材在當時太敏感,故未能播出。

自從微信誕生,許多網友由BBS、微博轉向微信,與BBS、微博不同的是,微信是熟人圈。這樣的衝突估計大家都遇到過,作者把他記錄了下來,這是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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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開除出同學圈

蒙泰尼裏神父 於 2015/1/27 20:38:27 發布
(一)
我小學畢業於1960年,正是“大饑荒”的年代,我甚至拿不出衝洗畢業照的兩毛錢,沒有要,直到45年後同學相聚,同學們把照片翻拍出來送給了我,我才得以見到自己的少年樣貌。人生之路大半已過,2005年,同學們又相攏在一起,居然有十幾個人之多,少年郎少年妹變成皓首翁皓首婦,大家唏噓不已。自此之後,基本上每月聚一次,或遠足或餐聚,熙熙而樂,不亦悅乎。

但是,最近好幾個月沒有接到班長的活動通知了,我心裏明白,我已經被同學們開除出同學圈子。
(二)我的小學同學,人生際遇各不同,或官或民,但是沒有一個是大富大貴的。人生到了這一階段,身體健康、衣食無憂,優哉遊哉、含飴弄孫,已是最佳的境界了。

我觀察,同學中上網的都少,如我這般深陷網絡的,一個沒有,其中一位上網的,是極端毛派。

這樣,難免會有思維碰撞。

例如,我在聚會中說起傳說中臺北101大樓旁的那塊菜地,本意呢,是想說明“公權不能侵犯私權”這麽一個道理。結果呢,有同學說:

“那一定是他有後臺!”

哈哈!一個美好的故事,被演繹出一個醜陋的結論。說句不得體的話,糞坑裏的人,也只有糞坑式的思維,人們習慣於把中國大陸常見的糞便,塗向全世界,我真的無語了。

又如,我說起了社會上的腐敗,總有人會回答:“任何社會都有腐敗。”我說起在臺灣自由行的見聞,社會的安定祥和,這時就有人說:“大陸的一些罪案就是臺灣佬過來犯的。”

諸如“美帝亡我之心不死,害怕中國強大”之類就不一一枚舉了。

2013年的某次聚會,我談起對“大救星”的看法,那位“極端毛派”同學竟對我拍起了桌子………

(三)
2014年6月,小學同學建立起微信群,群主就是那位毛派同學。
這位毛派同學真夠勤奮,他轉來大量烏有時文,無非是“救星偉大史上唯一”,“天朝強大世無可匹”……這一天,他轉來了“帶魚體”的一篇文章《莫做毀我國魂之義工》。(點擊閱讀)我一表異議,結果,教訓就來了:

此文所表明的愛國之理有如一字般顯淺,但意義深長,言猶未盡。只要你還是個中國人就應該捂心自問,祖國母親真有哪裏對不起自己,自已的言行又對得住自己的國家麽?這是許多國人的通病,“祖國”等同於“國家”,潛意識中,連“政權”也等同於“祖國”,對政權不滿就被視作詆毀祖國。

於是,我作出了反應,也算開導他吧:

國家與祖國混淆,祖國,指那裏的土地,人民,文化……而國家,則加入了制度,反映了統治者的意誌。對祖國,可以無條件的愛,對反人類,反文明,反進步的國家,則不能愛,還要促使它滅亡。這樣的話,是他們無法理解的,理解了就不會當“毛派”。

下面就是他數天之內轉到同學群裏的文章:

《毛澤東主席雕像在白宮南草坪敬立完成!》(點擊閱讀)
《罵共產黨的人,看完這篇文章都不吭聲了》(點擊閱讀)
《揭秘 | 毛主席被流言掩蓋的真實生活:工資經常不夠用》(點擊閱讀)
《香港很有那麽一些狗奴才,給臉不要臉》(已被屏蔽)

跟著他的這句話,當然是對著我說的:

 “詛咒毛主席為惡魔,視毛澤東為揮之不去的惡夢的人,請反省吧!”
(四)最為搞笑的,這位毛左同學,轉了篇《毛澤東主席雕像在白宮南草坪敬立完成》(點擊閱讀),(這種神話,只有他們這個層次的人才會深信不疑):

作為回應,我寫了篇《賀“毛澤東主席塑像矗立白宮南廣場草坪”  》(點擊閱讀),給予揶揄,文章說到:俗話說:狗肉以能否上席來論價,傳說毛澤東這身狗肉上了白宮的酒席,這讓敝國的臣民額手稱慶,自豪不已。

他們設想,下一步應該是毛像入白宮,美國總統早請示晚匯報敬祝毛主席萬壽無疆,參眾兩院的議員跳忠字舞,向毛主席表忠心…….

奇歟盛哉!這是毛澤東思想的偉大勝利,這是毛主席革命路線的偉大勝利。

可惜,毛澤東的狗皮去掉之後,他的這一身肉還是上不了白宮的酒席——所謂毛塑像矗立在白宮南廣場草坪原來是一則假消息。

(五)這樣你來我往,氣氛就有點不友好了。

直到一天,這位毛左同學轉上來一篇堪稱天下笑柄的文章《美國禁書中竟如此描述毛澤東》(點擊閱讀),我實在忍不住了,心想要好好諷刺一番才對得起他們。

這篇東西顯然出自無腦憤青,首先題目就惹人訕笑,美國有“禁書”?通篇文章有如發昏章第十三,令人忍俊不禁。例如說赫魯曉夫指揮了蘇中珍寶島之戰(1964年下臺的赫魯曉夫如何指揮1969年的珍寶島之戰?),又比如中印邊境戰爭中方奪回了土地。

為此,我寫了篇《毛左冇腦若此》來回應。

很快,我的微信就收到信息“你被移除出小學同學微信群”。

(六)哈哈!就這樣割袍斷義了。

我十分坦然面對,這就是時代裂變的結果。年輕時,我也篤信某個主義,面對強大的洗腦機制,面對國家級的恐怖主義,覺醒者抵抗者早就死絕了,我無力抵禦。但是,經過思索,我逐漸走了出來,特別是十年前接觸了互聯網之後,思想更是有了質的飛躍,擺脫了那個“主義”。我想,這也許是“後極權”時代眾多人的共同經歷。

而我的同學顯然沒有走出來,他們的大腦,大概一輩子不能洗刷掉那些填充物了。

他們視我如異類如怪物,我呢,則以悲天憫人的目光回望著他們。

再見了,同學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