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权主义

把女权和嫁人扯上关系,还真是中国女性的绝大发明,如果你真的了解女权,你就会发现,女权和嫁人还真是一对冤家。

我有个富二代女友,思想传统,嫌北京的男人素质太差,跑去纽约想改变命运,结果一年以后,她仍然小姑独处。“纽约虽好,却不适合嫁人”,她哀叹,也是,纽约的单身女人比单身男人多出了21万,十几年前坎迪斯·布什奈尔写的《欲望都市》里告诫女人们:欢迎来到不纯真年代,在纽约,DATE(英文:约会,用俗一点的中国话就是约炮)是容易的,但结婚是难的,你很容易和曼哈顿最优秀的男人轮番上过一次床,可是要找到你的MR BIG,这还真不件容易的事。而让富二代女友更觉得无情的是,他们甚至连开房的钱都想省了,最好是去女孩那儿,如果是在他自己的住处,上完床就赶你走,美其名曰担心你赶不上最后一班地铁。

美国的女权运动轰轰烈烈地进行了七八十年,算是到了中级阶段,它让女性获得了长足的进步,但是也让感性的女人们感叹感情生活如此光怪陆离,选择多了,稳定性就差了,每个人都成了走钢丝的人。我这位富二代女友撇着嘴说:“原以为中国女性在婚恋市场的地位低,嫁人难,到了纽约才发现女性地位高,嫁人也很难。”我大笑起来,如果你的目的是只想嫁人,还真是应该留在女性地位低的地方,深山里还有好多光棍等着娶老婆呢?把女权和嫁人扯上关系,还真是中国女性的绝大发明,如果你真的了解女权,你就会发现,女权和嫁人还真是一对冤家。

前段时间我去了一趟北欧,参观了女权最为发达的国家——挪威。在挪威的十几天,最强烈的感受是:当女权获得真正的法律保障(挪威法律规定了女性在政治与经济生活中拥有和男人一样的权利,挪威的现任政府内阁18人,8位是女性,加上首相也是女性,刚好一半,两党党魁也均是女性,而早在2003,挪威就产法要求企业董事会保证40%成员是女性。)之后,女性面临着更大的挑战——嫁人不是挪威女人最热衷的话题(这一点恰好和中国女人相反),工作是聊天的主题。她们普遍走路飒爽英姿,那种极为女性化的,穿着窄身裙子,戴着首饰,化着严妆的职场女性极为罕见。街上到处都是穿着跑鞋牛仔裤风湿褛素面朝天的精明干练的挪威女人,开车的是女人,主持国际文学讨论会的是女人,挺着大肚子在台上当主持的还是女人。

“我个人的感觉,挪威女性活得普遍比中国女性要累。”负责陪同我们的挪威领事馆的职员温茜认真地跟我说,她是挪威人,在北京已经呆了将近十年了,找了一个香港男友。一路上,她掌管我们这个团的一切事物,小至一把伞她都要注意,后来我才知道她当时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这真让人震惊。我的中国女同事们在怀孕初期的各种请假,在我们看来都天经地义,可是温茜在陪伴我们的那十几天里长途飞机来去,她风里来雨里去到处奔跑神态正常处事利索看上去一如任何一个职场女性,“哪有坐月子这回事,我好多同事生完三天就上班了,产假是男女一样,父亲十个星期母亲十个星期……”她告诉我,我心想难怪在奥斯陆,满大街都是推着婴儿车的男人。

“听说奥斯陆是全世界一夜情最厉害的地方,”我逗她。“这个我不太确切,”温茜大笑起来,冲我做了个鬼脸,“但我知道挪威人的单身率确实很高,排在全世界前面,大家都不愿意结婚,因为发现结了婚到最后都要离,哈哈哈,就同居,生了孩子就共同抚养,有社会福利,但你知道,男人们更自私,所以挪威的单亲妈妈也很累……”啊,原来在女权的高级阶段,女性是这么累人,男人是这么爽,哪怪我一个研究女权主义的女友私下跟我吐槽:“越研究女权主义越发现女权主义没什么好结果,我在意大利几乎没拎过自己的旅行箱,因为意大利男人都好热情,但我在挪威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是因为挪威男人没有照顾女人的习惯,二是他们还担心拎被女人看做是性别歧视……”我于是就问温茜既然当挪威女人这么累,那如果给你机会选择,你是愿意当挪威女人还是中国女人?

她认真地想半天说,“还是挪威女人吧,因为我想拥有选择自己生活权利,而不是让别人选择啊。”

是啊,纵然累,但累总比没得选要好,真正的女权主义者都知道:箱子是没人拿了,可是问题是你能决定去什么地方,如果你想要拥有与男人同样的权利(政治权利和经济权利)时,你就不能再用性别原因来索求更多对于弱者的照顾。用更简单的话来说,只要你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你就承担了这命运的重量。就像我这样嚷嚷越女权越累的教授女友,生活里不一样还是坚定地当了一个女权主义者,她说“女权的实现并非要女性凌驾于男性之上,而是让女性拥有和男性并行的权利,就像让挑夫把肩膀上担着女人放下来,那其实完全是解放了男人啊”。

嗯,看看奥斯陆的男人就知道在真正的女权社会里,男人的生活比沉浸在亚洲男权伦理中的男人不知轻松多少,是的,他们和女人一道平等地工作,平等在竞争,他们不再拥有性别优越感,但也从此不再拥有更多的性别责任(虽然中国男人未必也有),他们和女人的关系如此不拖不欠,女人和他们上完床不是满腹幽怨地问他何时娶她,而是心平气和地去赶最后一班地铁,既然如此,为何那些中国直男会强烈地反对女权主义呢?我问。

女教授一翻白眼:因为他们蠢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