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现在,我正在西藏林芝支教,一个距离县城50来公里的乡村小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教师节一过,学校周围的山顶上就已经开始积雪了,每天早上从山顶吹下来的风,刮在脸上,能把人从被窝里积蓄的最后一丝热量抽走。

其实那里的温度不算特别低,我在那边感受到的最低的气温也就是零下十六七度,跟北京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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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跟北京不一样的是,房间里没有暖气。

学生宿舍没有暖气,教室也没有暖气。

早上我起床,劈柴生火做完早饭,在结着霜的校园里溜达,看着孩子们跺着脚、搓着手,嘴里哈出一片一片的白气,鼻子下面吊着晶莹剔透的鼻涕。

上课铃还没有响,他们没进教室。其实教室里比外面还要冷,跟冰窖一样。

我问孩子们“冷不冷”,他们齐刷刷回答“冷”。我愣了一下说:“冷就跟着老师去跑步,跑暖和了就去上课。”

孩子们说好,跟着我喊着口号在操场上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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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校125个孩子,那天至少有一半的孩子跟着我在跑步,震耳的“一二三四”喊声回荡在雪山之下,我突然觉得鼻子好酸。

2013年,我们的孩子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来取暖。

后来天气更冷了,一个多月之后,嫦娥三号登月那天晚上,似乎是个周末,我跟藏族同事喝酒,喝得很醉。

第二天同事跟我说,我喝醉了之后嚎啕大哭,真的是嚎啕大哭,边哭边说“嫦娥都登月了,我们学校的教室都没有装暖气”。

我是学历史的,专业是历史教育。

你们批评我格局小也行,批评我鼠目寸光也行,批评我不懂世界局势也行,批评我只知道狭隘地看旧闻也行,我都认。

我就是有一个很自私的小心愿,我想全国所有的学校,只要是孩子们需要的,都能装上暖气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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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太阳的时候到外面上课,暖和得多

不是暖气片也行,反正只要是安全可靠的取暖装置,都可以。

孩子们打闹的时候不会烫伤,不会因为一氧化碳中毒,不会漏电,就好。

我没有学过工程预算,我不懂这方面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全国北方(其实有些南方也需要)的学校有多少,给他们装上取暖装置需要多少钱。

160亿美元,这个数字不知道够不够……

我知道很多人会批评我不应该这么算账,这些钱,和那些钱,虽然都是钱,但是用途不一样。

我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看可能是这样的,但是领导站在更高的角度就是那样的,所以我只配当一个普通人。

可能我这样一个普通人,就只应该思考一些普通的问题,比如明天我应该吃什么菜,下个月的按揭不要忘记交了,孩子的半期考试应该怎么准备,父亲身体不好不要惹他生气……

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是想了一些我不该想的问题,而且老想一些我解决不了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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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去西藏支过教,我知道那里有多冷,那里的孩子有多冷。

今年4月,我抽空回支教的学校看了看,条件比三年前好多了,不过依然没有暖气。

林芝快下雪了,不知道孩子们冷不冷。

但是,当我看到杜特尔说他要把我国援助的160亿美元优先发展教育的时候,我觉得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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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我没喝酒,否则我又要哭。

作为一个师范生,我真的好怕念起那句标语: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作为一个历史系的毕业生,我突然发现,好多历史上著名的话,我都想不起来了。

比如,宁赠什么什么,不予什么什么。

当然,我忍住了并没有哭,因为我知道,即便是我哭了,也会跟三年前一样,哭完了,就过了。

题外话:我开了个新浪微博“赵龅牙”,万一失联了我就在那里给大家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