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通讯)四月十四日晚上,中大中国文学系请杨晦教授演讲,题目是《文艺与民主》。来听讲
的同学相当多。杨先生先解释了这个题目的意义和讲的动机后接着说:“文艺本来便是民主的。在人
类的童年原始时代,没有个别的艺术家,大家都可以参加艺术活动,人人都有表现艺术才能的机会,
这段时间的艺术作品极丰富,和近代的艺术水准比起来,毫无逊色,这为什么?因为这时的艺术是完
全在民主的条件下产生的”。杨先生从中国文学的事实证明不把人当人的专制时代绝不能有伟大的文
艺作品;纵然有,也是病态的东西。“一般认为唐朝是中国的黄金时代,文艺活动特别高涨;但其实,
以中国面积这样大,人口这样多,这点文学成果和俄国法国短期间比较起来,真是太微渺不足道了。
如果那时唐朝是个开明的时代,情形就会更好些了。”文艺不只是民主的产物,并且应该民主。这里
杨先生从表现方法中加以扼要的说明:“文艺注重形象、注重表现的本领,然而,不民主的社会环境
偏偏处处破坏人的表现才干,不要人衷心地哭和笑、流露真正的情感。”“文艺应该争取民主,争取
人人有创作的权利”。杨先生肯定地指出:“文艺象一面镜子,照出生活的真相,因此文艺也是争取
民主中最有效的工具”。不民主的社会,提供给文艺许多悲惨的题材,文艺揭露了压迫者的世界如何
歪曲了人类善良的天性,“最近报纸上载着救济院内虐杀幼童的事实,这是想象不到的残酷;如果这
些黑暗的现象,用文艺写出来,或者到舞台上表演,效果一定比新闻消息要深刻得多!俄国文学能够
这样普及的原因就由于它不是茶余饭后的闲谈,紧紧地接连着生活中的悲惨事件,所以文艺应该争
取美好的生活环境,也就是要争取民主”。最后杨先生更特别强调人人都必须知道和了解民主的关系,
他引述了希腊盗火者普罗米修士的故事,他提高了声调说:“普罗米修士的意义就是‘预先知道’,
这位英雄预先知道了必然发生的事情,所以他敢于做盗火的举动。第一,他知道最高的神宙斯想毁
灭人类,其次他知道人类有了光明就一定可以得救。他也晓得了偷了火之后一定要遭受残酷的惩罚。
然而单是这三点还不够,他敢于这样做,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知道这位大神一定要倒塌!”“大神一定
要倒塌”,这是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杨晦教授的讲演,就在这里结束。同学们踱出了黑暗的教室,大
家感觉兴奋。星光从天空洒下来,沙坪坝的沉闷环境是不会再长久地维持下去了。
       
——《新华日报》1944 年 6 月 12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