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不怕贼在偷,就怕贼在想。提前算计好的酒场,多数时候能达到不可告人目的。因为操持者们,早就挖好坑布好局,等着无准备的人来填空。

本来安排小场酒,却几下子赶大啦,不多不少正凑齐八仙。杜小甫没想到焦主任也到场,此前互相没沟通,见面时才知道都有共同的目标,为灌人而来。原来刘局长成心叫上老同学,专门陪市电力局的财务科女科长。这样八仙中多出一位女仙。酒色财气全都有,肯定会上演大酒战。

王安磊有心当东道主,由于临时变故,他成为冤大头,别人请客他掏钱结账。不过看场上局势,完全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其实他半点都不冤。当冤大头也是一种荣耀,想当的人很多,一般情况下还轮不着。王安磊属于只喝少说的主,既然杜小甫提供交对路的机会,他知道只要酒喝到位,不用言事自会有人出面帮腔,做事太功利,反而让人看不起。

刘局长致开场白,他狗见丈母娘没话搭拉话,用三句套话废话虚话劝下前三杯,当然套废虚话也是必须的程序。上来就说真话实话大话,连点预热温存都没有,相当于男女间的硬性做爱,很难摩擦出高潮,结果是兴师动众草草收兵,达不到设计标准。特别美妙的兴事,弄成好像走过场。

等三杯酒喝过后,刘局长介绍酒场上人互相认识,并提醒都是自家兄弟姐妹,千万别客气,该喝不喝也不对。他带头打硬圈敬酒,为得是先堵住黄主任的嘴,不能开喝就给黄主任内外有别的印象。今晚的酒场任务很明确,主要拿下黄主任,让他尝尝县里酒场的风情。黄主任见刘局长一视同仁,便放松警惕,期待酒风暴的到来,他极想展示酒风采。

接下来杜小甫跟进,他以半个东道主自居,上来对黄主任发起进攻。没有铺垫也没有理由,他要求黄主任敬三杯。黄主任很豪爽地接酒接话,承蒙杜镇出面陪酒,父母官的酒一定喝掉,并客套地欢迎杜镇到市局指导工作。杜小甫知道黄主任所谓指导是喝酒,他借词发挥,这回市里总算有饭门了,到时别嫌麻烦。黄主任说电力局庙小难容大菩萨,管顿饭没问题。

两人碰杯喝掉,虽然第一次结识在酒场,却散发久违喜相逢的信息。杜小甫得寸进尺,提议再敬黄主任三杯酒,加深印象利于以后的交流。黄主任依然很豪爽地响应酒,喝干后反客为主,他以来而不往者非礼也的名义,回敬三杯酒,凑个九九大吉。杜小甫要得是这种效果,便乐滋滋地喝下。此项节目暂且告以段落,伏笔写好等着下回分解。

酒场喝得快,全凭车头带。客人张开口,一步一层酒。几人分别敬黄主任,一二三杯不等,出于礼节等原因,黄主任痛痛快快地喝掉。看起来黄主任很自信,甚至都没设防。杜小甫暗自高兴,黄主任离醉酒只一步之遥,想法设法灌倒他,为刘局长脸上添光彩。

刘局长成为场外人看热闹,杜小甫又把酒目标转向女财务科长,酒场上的人比较忌讳重男轻女,冷落女人的男人既缺乏风度,也容易被女人怀恨在心。一旦女人因恨生仇发起反攻,足够小样男人喝几壶。有些男人忽视女人的感受,酒场上不知不觉地得罪女人,往往出现意想不到的效果,喝醉酒却如同马大哈吊丧,哭泣半天还不知是谁死拉。

女财务科长虽然没黄主任豪放,但也显得大气看事,肯定经过大酒场的洗礼。在杜小甫的轻纠缠下,她装作很勉强地喝掉三杯酒,谢过杜小甫便捂杯止酒。熟练的语言和动作,怎么看怎么像能喝酒,但杜小甫再试图继续推进,遇到强大的软阻力,焦主任适时出来打圆场,引酒浇身式和女财务科长干掉两杯。

交警哥们王安磊耍开二虎酒,没完没了地对付黄主任和随从,甚至动用大杯。杜小甫觉得该说正事,他以商量的口吻下酒令,王书记想要钱吧,快敬财神妹妹。王安磊立即回应,刘局长那刚敬过,早想敬财神妹妹,但财神妹妹如天仙,美丽又高贵,咱土地孙岂敢造次。既然杜镇及时提醒,咱大胆往前地敬一回,财神妹妹可要可怜村干部。

他喝三杯让女财务科长随意喝,女财务科长很礼貌地喝干一杯,但她不知道内情,疑惑地瞧着刘局长。刘禹易被动地闹好人,他隔山打虎般提酒词,财神妹妹就是管拨钱的,土方工程款找她要没错。如果不把把财神妹妹敬高兴,钱的问题会大打折扣。得到刘局长的明确指示,这下王安磊更撒欢,再次以三敬一,请财神妹妹关照。

女科长笑而不答,王安磊非要撬开神仙妹妹金口难开嘴,他继续以三敬一。女财务科长见村书记动真情太实在,便把面子送人,只要刘局长同意,什么时候付款都行。她温柔甜美地回敬王安磊,酒球踢给刘禹易。

王安磊喝完东边喝西边,哪里有酒哪有他,终于喝成傻呆呆。交警哥们和黄主任单敬单喝,进入状态后不理会别人,也喝成嘛亲说嘛。当然收获最大的是王安磊,酒场上达成协议,三天后全额付清工程款。这是王安磊的追求,也是酒场上最幸福的时刻。

王安磊喝傻并不真傻,变玩戏法般掏出信封,发给市局来的三位客人,由于身份有用度不同,数目相差悬殊。刘局长功劳大大的,毕竟在县里工作,那份礼另当别论。

交警哥们开车,不用指点自向前,拉着杜小甫和焦主任到幸福小区。路上他告诉杜小甫,丁书记前几天专门到公安局调研,点名去他的中队视察,大夸特夸中队工作扎实深入有创新,把县局和大队领导们弄成丈二的和尚,真给他长点。

大队长专门请他喝酒,套问与丁书记的关系,他虚与委蛇蒙混过关。他越是玩神秘,大队长越摸不着底,对他更高看几眼。交警哥们总觉欠领导的情太多,也不知如何报答。

杜小甫嘱咐他要保持低调,只有低调从事,少说背后的秘密,丁书记到时候才好说话。其实当副大队长并不难,只是丁书记一句话的事,关键领导说不说怎么说。

交警哥们表示没问题,这么多年都坚持过来,还差一年半载。他提出请丁书记吃顿饭,表示下心意。杜小甫心不在焉答应没问题,联系好了后通知交警哥们。

他要急于解决个人问题,此时不希望第三者搅局。交警哥们放下他俩,知趣地离开,临行前留下一句话,悠着点哥们。杜小甫和焦主任的私生活,又在幸福小区留下一道幸福线。

 

 

酒场是释放各种关系的信号灯

人生能有几回搏,酒场壮丽为酬我。五人的酒情越来越高涨,李大白的茶也要与酒同行,甚至别人喝一口,要求他喝一杯。刘局长命人换成了大杯,两杯酒正好半斤。喝完第一杯倒第二杯的当中,杜小甫的电话响起,屋里信号不太好,他喂喂喂地操个不停,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用小灵通。

信号时好时坏,他问对方是哪位。对方说真不够哥们,连老弟兄都忘记,镇长还想当吗。杜小甫觉得声音耳熟,听口气很大,哪敢怠慢。他不好意思地说实在听不清,对方似乎原谅了他。忽然杜小甫噢噢噢不停,原来是市政法委的丁科长,换号了也不通知声。这个点有何指示,不会来县里指导工作吧。对方急了眼,他妈的真不知道假不知道,连政法书记都不认,也没诚意请顿酒喝,他妈的太没面。

杜小甫有些傻眼,原来对方是新来的政法委书记丁渊明。早在丁书记当市政法委科长时,因检查工作杜小甫和他结下交情,至今没断线,只是联系比较松散。杜小甫拿出作检查的腔调自责,他马上去接丁书记出来聚聚,好几个老熟人等着呢。他坐着李大白的车匆匆离去,一刻钟后赶回酒场。

丁书记几年前和交警哥们打过交道,在李大白的夜总会喝得很过瘾,对李大白的酒印象特深刻。刘局长在市局工作时,同丁书记有过几面之交,辛大队属于政法系统的人,自然容易亲近。焦主任的工作性质为领导服务,加上气质优美,很快贴近领导。杜小甫问丁书记怎么喝,丁书记说和大家持平。杜小甫夸张地鼓掌,欢迎领导与民同乐。

丁书记刚来任职,值得信任喝酒的人很少,他想起杜小甫为人实在又看事,以为准会早早地讨好巴结,没成想杜小甫不理他这个茬。他估计杜小甫没想到,也就原谅了杜小甫。今晚会开的短散的早,他回办公室倍加无聊,便想起联系杜小甫,喝点小酒散散心,也给多年的哥们式朋友惊喜。他的到来,把本来就计划喝高喝大的酒场,又掀新高潮。

杜小甫再次承认错误,表示用酒惩罚自己,先把二两半的大杯干掉,然后敬丁渊明酒。丁渊明酒风豪爽,问杜镇怎么喝,杜小甫上来二虎劲,以酒代言喝掉二两半。丁书记见杜小甫如此性情,也无可奈何地认投,表示往下要随便喝。

酒已经喝出眉目,谁也不会当逃兵,况且政法委书记说酒,桌上的人能喝直管向前。丁书记感觉这几个人很懂事,也值得信赖,于是放下架子,敞开胆子和酒量,加入小圈子的团战。

丁书记带来新的活力,因而高潮迭起,把小集赶大。喝到最后只两人清醒,李大白玩茶道与酒绝缘,自然不受酒骚扰,焦主任故意捂着半边充紧的,有点傍不上前,喝酒绝对值较小。明明白白她的心,渴望一种新感觉。

醉得最深的是交警哥们,他混个中队长实属不易,没多大指望再升迁。这回抱上政法委书记的粗腿,说什么也不能松手,他看到升副大队的希望。辛大队正处在升副局长的关键时刻,丁书记那挂上号,等于拥有重量级法码。杜小甫仗着铁关系,帮丁书记进行酒战斗,刘局长缠着他打个平手。

但是今晚的酒,深远而现实的意义,体会在酒中,效果在酒外。有这场酒垫底,酒圈子的势力肯定上新台阶。

杜小甫迷迷糊糊回家,第二天醒来忘记怎么回的家,场上说过的话也失忆,他反复琢磨昨夜的酒场,担心在丁书记面前出丑,留下开门黑的印象。不过他很快原谅自己,酒场上哪有酒把式,喝酒的人不会计较细节末枝。

上班后杜小甫主动打丁书记的电话,准备正式为丁书记接风。丁书记的残酒挂脑依旧沉,便答应下周再说,还是原班人马。杜小甫说吃点特色菜。

王安磊找杜小甫汇报工作,村里迁地户都摆平,大家念杜镇的好处,派他请杜镇喝顿酒。杜小甫说没事就是福,再不能出现因项目上访的事。村上赚了大把钱,赶紧给村民分分,堵住大伙的嘴,剩下的钱搞点公益事业。王安磊顺从地好好好是是是,酒场在哪安排。杜小甫说还是上次那个饭店,村里出面组织,他签字算账。

基层工作泡在酒中,和地头蛇式村干部打交道,讲半天道理不如喝一杯酒。他们很知趣懂事,酒杯端起来工作也就喝下去。因为酒精当道,只要喝出感情,骂几句他们感到很舒服。如果一本正经谈工作,端着架子高高在上发号施令,赶上操蛋手,很可能不理这个茬,让乡镇干部下不了台。

酒场安排在两张桌的大屋,饭店硬件一般靠下,但是很适合乡村干部耍活,酒喝得有些失控。村干部伙同村民灌杜小甫,而且意图都写在脸上。杜小甫特意叫上妇联主任计生站长镇政府秘书,为得让她们保驾护酒。结果妇联主任们早就陷入酒潭,自保都无力,拿什么保杜小甫。不过由于她们的到来,也分散些酒场注意力,就是这样杜小甫喝得直打酒嗝。

杜小甫收获一大堆高帽子,有些是纸糊的面粘的,多数是村民们的真心写意,杜小甫感到很欣慰很受用。中国的农民其实最容易满足,只要把属于自己的利益拿到手,哪怕被剥点皮拔些毛,他们也会感激送来利益的人。

中午喝多睡会儿觉,晚上还要喝工作酒。临乡的党政班子闲得蛋疼,打着学习考察上大项目的名义,到城关镇喝闲酒。酒尚往来比较正常的事,彼此熟的不能再熟。杜小甫有心逃酒,但找不到最贴切的理由,明知是场大战,硬着头皮子也要参加。

邻乡的书记镇长率六名班子成员,坐面包车早早来到。按提前分工,杜小甫负责介绍情况并陪同参观,另位副书记负责安排招待。党政班子预备会上,欧阴修特别强调要把经验介绍充分,宣传镇里抓项目的力度。同时也要把晚上的酒喝好,凡在家的中层以上干部总动员,想法设法把兄弟乡领导们陪到位,就像咱们年初去人家那喝酒一样,要把面子找回来。

学习考察纯粹走形式,但走形式的过程中,临乡的领导们确实看到自身不足,特别佩服城关镇抓项目的办法实且多。当然落脚点体现在酒桌上,乡镇之间暗着较工作劲,明着较酒劲,通过较酒劲传达工作信息。

又是两桌酒,为得是将临乡的领导们分开喝,这样可以稀释他们的战斗力,有利于集中酒力找歼灭战。欧阴修率人大主席和副书记等六人陪一桌,临乡的书记镇长和副书记在场。杜小甫和另位副镇长率五人,陪剩下的三人加司机。酒战一触即发,不灌醉对方几人誓不休。

过程既简单也复杂,结果既复杂也简单。由于欧阴修准备充分,镇里在家的中层以上干部分头敬酒,杜小甫还把十几个村的书记村长叫来候酒,临乡的领导们几乎全体覆没,就书记一人多少明白些,因为他中途吐过几次酒,镇长喝得被人架上面包车。欧阴修一方只几个实职领导喝多,但都没有明显的醉行为。总算报了上次挨灌的仇,欧阴修以下的干部们意气风发,三二人一堆地回味酒场过程,比喝酒还美。

半个月后,临乡的主要领导约欧阴修回访,欧阴修总有理由回绝。两个乡镇结下酒梁子,只要双方人员碰到一起,总会自觉不自觉地较几杯酒,换过三任书记镇长都没解开酒疙瘩。

中国式酒场那点人事儿(50)(51)(52)(53)(54) (55)(56)(57)(58) (59)(60)(61)(62)(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