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大地震发生后，网上流传一幅贴吧的截图。图片内容显示：有位网友说，他在北川开的通信店因地震全部损失，随后他到青海玉树州开了个手机维修店，想问自己的灾民证能否在当地减免税收。这意味着，该网友很可能在这次地震中又遭殃了。也因如此，他被称作“中国杯具（悲剧）第一人”。
这个事情无从考证，甚至可能是个假消息。我在网上查了一下，发现有不少类似帖子，大概是网友在地震后通过修改帖子时间杜撰的。即便真有其事，除了对这位老兄表示同情外，似乎也无可奈何。面对地震这样的天灾，也许只好自认倒霉。
可也有一桩悲剧不仅是真的，而且并非什么天灾所致。近期《中国青年报》“冰点特稿”报道，山西发生疫苗风波后，有一个家庭的悲惨遭遇得以曝光：这户人家的大儿子注射乙脑疫苗后，得了乙脑；小儿子喝了三鹿奶粉后，患上结石。这期报道的标题就叫作《最倒霉的家庭》。
不管谁看了这篇报道，都不能不感慨：真是太倒霉了！近年来国内发生的最为严重的食品医药安全事故，都给他家赶上了。全国受毒奶粉影响的儿童多达3000万人。迄今为止，既受毒奶粉祸害又因疫苗致病，见诸报端的只有他们这一家。这样的概率，怎么说也有千万分之一吧。借用一个俗语，这实在是“喝口凉水都塞牙”。而按孩子妈妈的话说：“怎么轮到我家烧香，连庙门都关了！”
问题是，这两桩事故都是典型的人祸，原本应当避免。所以，这个家庭的遭遇不仅让人深表同情，还让人感到万分愤懑。再转念一想，这又何止是仅属于这个家庭的不幸？严格来讲，这个家庭只是“凑巧”比别的家庭更倒霉罢了！试想，每个孩子或多或少都要吃奶粉，每个孩子又都得打疫苗，这岂不也意味着，所有孩子们随时都面临威胁，不得不在一个充满危险的环境下成长？
毒奶粉也好，问题疫苗也罢，都是不长眼睛的，逮了谁就是谁。这也就是说，毒奶粉、问题疫苗所针对的是不特定的对象，危害的是整个社会的公共安全。这样来看，难道能说谁碰上谁只能自认倒霉吗？绝非如此。虽然这个家庭确实比其他家庭更倒霉，但是就算别的家庭今天没有碰上类似遭遇，却也一直生活在这倒霉的阴影中。这些社会危害因素一日不除，恐怕任何家庭都难以松下一口气。那些净朝着孩子下手的无良部门、黑心企业，只要一日没有受到严惩，大概也没有一对父母能够睡上安稳觉。
托尔斯泰有句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实际上，在这些危害全社会的问题产品面前，每个家庭的不幸都具有高度一致性。这种不幸，也可以叫作恐惧。因此，我们既不能因为没有碰上这种遭遇而暗自庆幸，更不能任由这些问题食品、药品泛滥成灾。连番遭遇不幸的孩子妈妈说：“不打（疫苗）不放心，打了更不放心。”这何尝不是天底下所有父母亲的担忧。天灾我们认了，贫穷我们也只好认了，但是，这样的随时可能袭来的人为灾祸，叫我们如何能够忍受？
在这个不幸的家庭背后，还站着千万个随时可能遭遇同样悲剧的家庭。我想，这才是“最倒霉的家庭”所揭示的深刻现实。
2010年4月1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