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猛博之十二

吴稼祥:水手走出中南海

博客时政评论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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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稼祥,1955年出生。公司老总,现居北京。

目前国内博客中最成熟的政治评论家。长期的中南海行政智囊经验,让他点评国际与国内时政,准确到位。《民粹一咳嗽,大众就发烧。》指出中国社会的民粹危险。 曾居庙堂之高,中央书记处办公室政治组副组长,参与中国政治体制改革。因六四而坐牢。现处江湖之远,用博客点评时政,万人瞩目。

无疑问,吴稼祥是网络上最成熟的政治评论家。他关于俄罗斯击沉中国轮船事件、中俄关系、南沙群岛主权问题的评论切中政治要害。人们惊讶于这个突然冒出来,而且政治评论能道出门道的人,此人来自何方,又是何神圣。

其实在中国政治的每一个关节点上,吴稼祥都没有缺席,只是位置有巨大变化。

吴稼祥天生对水敏感,五十三年前,他是一个在河边长大,水手的孩子。

孩子最初的印象是政治运动中,人们慌忙地把书埋起来,几年后,人们想起来了,挖开,书已变成了字泥堆。还有一次,溺水了,他慌乱中拼命游向岸边,却不知是往大河中心划去,当别人一把拖回他时,他认为是错了方向,挣扎反抗,人们把他击昏后救了他。“这是我常想起的溺水困境,心智迷乱,认贼作父,把河心当岸边。”

人生最初的印象仿佛是他生命的隐喻。

大学毕业后他在中宣部理论局工作,从政是他的生命,从此,他在政治浪头上过活。

1985年,他提出最早的股份制改革与国家体制前途的建议,引起国内外关注。86年进入中南海政治权力核心圈。

1989年,他提出政治上的新权威主义理论描述。被不少人认为是某种政治信号与御用学说。回过头来,人们不得不承认,对新权威主义误读了。新权威指向民主政治,只是在这实现过程中强调权威落差与政治稳定。

“有三种政治理论,一种是政治规范理论,亚里士多德开始,描述美好政治是什么。第二种是政治经验理论,实证研究,解释现状。第三种是政治操作理论,承认现状,更注重未来的理想,为达至理想而找到实际可行的路径。”吴稼祥为当年自己的政治谋略辩护,“我是第三种。”

作为中南海的青年才俊,1986年6月他成为中央书记处办公室政治组副组长,1988年成为中央办公厅调研室综合组组长,参与中国政治体制改革。日后他写作《中南海日记》讲述这段历史。

他在浪头上,也必然被浪头倾覆。

89年他坐牢了,作为一个主要的政治智囊。在牢里,他仍然从凌晨六点读到晚上十二点,大量的政治书籍。政治是他的生命。

在牢中,他称自己度日如年,度年如日。“时间是由一个个事件做标记的,在牢里,没有事件,时间对于我是一个空麻袋,对于我是个零。”出狱后,他看不到自己的政治生命在什么地方,他七天睡不着觉,洗一次手要二个多小时,精神崩溃了,绝望中服下三瓶安眠药。是中央办公厅开出支票,用三零一医院最先进的医疗机器将他抢救过来。

他在困难的日子,尝试过各种事情,开书店,经商,起起落落,政治中心离他越来越远。

在太极养生学习班中,人们在带功的情况下进入原初的混沌状态,不由自主地做出最本能的状态,吴稼祥紧闭双眼,身体前后踉跄,起伏动荡,一看便知回到小时在甲板上的浪头生涯。

他回到了本心,那一个水的孩子。

朋友的评介中最显著的是吴稼祥是一个有政治抱负的人,对公共影响力的追求浸入骨头。

没有网络与博客,很难想象,这个已经被边缘化的政治畸零人,又重新回到公众的视野中心。

博客让一个再也不可能有政治生命的人,重新发言,影响着公众意见。对于一个一心试图获得权力与中心认可的政治动物,这是一个玩笑,也是奇迹。

他终于走出中南海了,在网络冲浪中,他找回了水手的感觉。

政治是什么?

吴稼祥仍然用水来比喻:

“一位政治理论家说过:政治就是永远在海上漂泊,无边无际的海洋上航行,既无避风港,也找不到可供抛锚的海床,船员要化险为夷,要利用传统方式的资源。”

吴稼祥与那些激进的意识形态革命网络评论家不同,他不主张在大海扔掉已在使用的船。这使他在主流的门户网站仍然能发出声音。同时他的野心不止是修旧船:

“中国现在没有政治改革理论,现有三种都无法使用,一种是阶级斗争理论,是要消灭国家的,无政府主义也是不要国家机器要主权消亡。一种是契约论,是政治革命的基础。第三种是政治保守理论,也不是改革理论的体系。这三种都无法用于我们的政治改革。”

吴在网络上鼓吹联邦制,这在纸媒上是难以想象的。“中国要解决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而合起来走向专制的问题,只有联邦制。多民族大国不先走联邦制而搞民主,只能天下大乱,民国初年走向洪宪称帝就是这样。民国联省自治就是尝试。春秋战国的联邦主权在君,联省自治主权在军,现代联邦主权在民,联邦制形象的比喻是大小矩形箱,中央政府是外箱,州省政府是内箱,箱与箱之间有各种公民组织做填充物,这样的结构能减少民主政治振荡。……”吴在网络淋漓尽致地描述他的政治主张,而在官方媒体是不允许的。也因它的论述,中国博客的政治评论达到某种高度。

在外交评论中,吴稼祥主张水性外交,静、幽、柔、顺、低是要诀。未来的主权是变动的均等化的,主权是相对的,主权规模也是在变动中的。因此欧盟才得以可以实现,中华大联邦也有可能。水永远在变动中……国际将进入洲级时代,沿着海洋,未来国家的边际就是海洋……在吴的外交思想中水气淋漓。

吴稼祥曾在博客中批评:“中国的智库只是翰林院。”言外之意,体制外的政治评论才有独立的价值。

在博客中,他真正为中国的政治提供思路。不同于屏蔽在海外的民运的各种意识形态理论。吴的主张能被大多数网民所看到,这似乎是奇迹。

吴稼祥有中南海经验,23年的政治阅历使他的评论独出一格。“我在美国做过访问学者,我承认美国是非常伟大的国家。我欣赏美国的制度,但我不维护美国的利益。我批判中国的制度,但我维护中国的利益。”这是他时政评论能切中国家利益要害的原因,也是引起巨大网民反响的原因。

“自由主义者如果不承认国家利益,就成了孤家寡人,就成了过街老鼠。甚至街都上不了。”

但因此,也有朋友说他变了,变得与政府妥协。

“他是绝顶聪明的人,富有才华。才在当年的中南海险恶政治中游刃有余。”“他在民族主义与普世价值的僵局对立中,找到一条活路,引起公众的共鸣。也用这一思路来分析现实国际政治。”

不管怎么说,网民认同他。

他的博客如何能做到不被屏蔽,不被删贴。

“我也有点经验,我的博客中70%是温和的评论,30%是异端论述。”

“你为何有这些经验。”

“你别忘了,我曾经做过中宣部理论局的官员。”

吴稼祥笑了。

水边长大的人是现实的,因为在大浪中,生存是第一位的,如同海洋中的英国人,重视经验。上善若水。水边的人是浪漫的,如同克里斯朵夫,如同李白,奔放着想象力。水边的人是冲动的,吴稼祥是诗人。

“我死过,所以剩下的生命都是我赚的部分。经过死,人生没有什么大事了。其它的事在我看来是小事。”“网络上灵魂决定一切,博客是灵魂活动的世界,博客拉近人的距离,世界是平的。人性中丑恶的人,象孤魂野鬼,他的发言冒着黑烟,而美好的人如同匿名的天使,人在网络中灵魂是赤裸裸的……”

吴的镇定平和无疑让他的博客在网络中占据了一定的精神高度。不能小视网络中感性的力量。无疑这个水手,曾站在巨舰的指挥塔上,因此而被摔得灵魂出窍。如今在网络的海洋,他的博客小舢板远不能承载他的政治梦想,但却得到了网民的认同,他的政治经验与智慧,激起民意的喧哗。这是博客的力量。

这便是奇怪的命运,在离奇的国度,一个灵魂的历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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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稼祥告诉你锦囊妙计

*网络不会理性

网络的不理性超乎你的想象。在网上,人们并不愿意理解你。人性总是喜欢赞美,赞美使人更愉快。这是网络的缺点。但网络也有另一个优点,在这个博客境界中世界是平的,所有的人距离是一样近的,在博客中,灵魂决定一切。这是灵魂活动的世界。人的灵魂在此显现。令人厌恶的灵魂,就象孤魂野鬼,冒着一股黑烟,也有匿名的天使,带来阳光,欢乐。赤裸裸的灵魂,一次恶毒的留言便是罪证,灵魂的罪证。

*博客生存

你问我为何不被屏蔽,很少被删贴,一个是我知道分寸,一般说博客中百分之七十的内容没什么问题,百分之三十可以说是异端,危险。因为我做过中宣部理论局官员,知道这个分寸。

另外我在三个自己打理的博客中放的内容各有侧重,如在凤凰博报中,我放较多国际的东西,在新浪中放多些文艺、社会的东西,搜狐,我会多放些财经的文章。

*写什么吸引读者

很简单,只写两个内容,第一是真情实感,人们喜闻乐见的。第二写罕见的。只有这样博客才有个性。

统 计

凤凰博报2007年7月24日建立,累计点击量8024424(截止2009年6月10日24点)。

新浪累计点击量2671509(截止2009年6月8日)。

搜狐累计点击1153481(截止2009年6月16日)。

点击量最高的文章分别是 《吴仪:一个把自己嫁给中国的女人》,凤凰博客累计518656(截止2009年6月16日)

《看对什么鞠躬——国王戒指,女王衬裙,还是公民权力?》新浪博客累计207553(2009年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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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稼祥博文选

堕地的青核桃

超过某个神秘的界限

发着青光的头颅落了满地

被土地牙齿咬过的那一面

露出红红的颅骨

思想流光了

还没有成熟

收拢五指,抓起头发

掂掂自己的头颅

又晃晃它

看脖子的树枝是否结实

我怕思想太沉重

压断脖子的树枝

掉下来

也只是一枚青果

1990年4月

剪掉国家头上的辫子

2007-07-26 18:00:42

毛泽东先生一生的乐趣就是反潮流,按规则、按常理或按传统,越不应该做的事情,他越要做。有人批评他是秦始皇,他说,秦始皇和他比差远了。有人说不要留辫子让人抓,他说他就是个维吾尔姑娘,满头都是辫子,你来抓好了。我们都知道,他哪里是维吾尔姑娘,他其实是女神美杜沙。在“她”头上飞舞的不是辫子,而是群蛇,看一眼都要命,谁还敢抓?

1,国家头上的辫子少一点好

不过,按照霍布斯的比喻,国家是利维坦,不是美杜沙,头上的辫子还是少一点好。如果多了,就容易被别的国家抓,就会在处理国际关系时处于被动。国家头上的一条辫子,就是国家主权的一个弱点,或者说是别的国家可以随时“打劫”的一个“劫彩”。你如果想保住它,就要让给别人另一个“劫彩”。比如人权问题,成了中国国家头上的一根辫子。要想美国或欧洲不抓这根辫子,中国有时就要出让部分经济利益。中国领导人出访时往往要带上巨额商品(比如民用客机)定单去封美国或欧盟的嘴,让它们在人权会上保持沉默,不谴责中国的人权状况。

只要国家头上有辫子,抓不抓的主动权就在别人手里。前不久,美国允许台湾数名高层官员同时访问美国,一个副国务卿还公开表示,如果日本钓鱼岛发生战事,美国不会坐视不管。台湾问题和钓鱼岛问题,就是中国头上的两根“辫子”,谁有能力抓就抓抓。这次,美国政府大概对中国在反恐怖主义战争上的消极态度不满,所以抓抓你的辫子警告一下。美国和西方,甚至印度都爱抓的中国头上的另一根粗辫子,是西藏问题。布什总统上台不久,就在美国接见达赖喇嘛。他是想抓住这根辫子向北京示一下威,告诉北京,克林顿政府和中国政府之间的蜜月期结束了。他得意的是,手中有辫子,心里不发慌。

2,两种辫子

所有的国家都不是和尚,头上都有辫子。即使是美国,也有阿拉伯问题,以色列问题,古巴问题,与日本、欧盟甚至加拿大之间的贸易问题,当然,最头疼的辫子是恐怖主义问题。辫子有两种,一种是国际问题,另一种是国内问题变成了国际问题,后者可以被称为国内问题国际化。几乎每个大国,都希望别的大国的国内问题国际化,这样,它们就有更多的辫子好抓,迫使该大国在国际交往和谈判中处于劣势地位,让它作出本来不用作的让步。西方就曾经想使俄国的车臣问题国际化,美国的9.11事件后,恐怖主义成了瘟疫,谁都不想也不敢和它沾上一点边,车臣这根辫子便从俄国头上剪掉了。北爱尔兰问题是英国头上的一根辫子,被人家抓得很不舒服,所以决定自己剪。英国与北爱尔兰共和军以及新芬党的谈判是让英国当局很痛苦的,这等于是向恐怖主义让步。但长痛不如短痛,剪掉它,总比老让别人抓好。

人权问题,西藏问题,台湾问题,新疆问题,等等,本来都是中国的国内问题,但又不完全是“内政”问题,因为这些问题涉及到一个一般性的国际政治准则,即“人权”与“自治权”问题。这些问题能够妥善解决,就是国内问题,如果长期得不到解决,问题就会超出国界,国际化,成为辫子。国内问题国际化的动力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我们已经提到,是其它大国,它们希望找到别的大国的弱点;另一个是当事人,他们是受害人,在国内,他们的人权或自治权得不到保护,自然希望国际上有人来主持公道。就象一个在家里受虐待的孩子,在被打时希望邻居来干预,虽然这会成为自己家庭的一个笑柄。

3,让台湾、西藏问题成为国内问题

听任自己的国内问题国际化,对于当事国来说,等于是授人以柄,请别人来抓自己的辫子。陷入这种境地的国家,有的是因为当时实力不足,内外交困;有的是因为原则问题,难以让步;有的则是观念问题,转不过弯来。过去,西藏、台湾问题国际化,这三种原因都有。如今,中国的国家实力有了增强,国家意识形态也有变化。完全有可能也有必要将国际化了的国内问题,重新国内化,也就是说,将台湾、西藏问题重新变成国内问题。做到这一点的关键步骤,窃以为,是双方在联邦制的框架下进行双边谈判。联邦制是唯一能调和独立和统一立场的国家制度。换句话说,没有对联邦制的基本认同,任何一方都不可能走到谈判桌边来,有关各方只能继续冷战,象今天这样。

走出这一步的主动权在中南海决策者脚下。因为无论是台湾或西藏流亡政府都已经朝谈判桌至少走出了半步:台湾执政党和在野党都提出不排除联邦制或邦联制的统一模式,西藏精神领袖达赖喇嘛也一再表示西藏愿意留在中国,条件之一是真正的自治,这等于是宣布了接受联邦制的立场。只要大陆和台湾,北京当局和西藏流亡者政府坐到谈判桌边来,这两个老大难的“国际问题”,就开始变成国内政治问题,对各方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4,联邦主义可以罅漏

首先,对大陆和台湾双方来说,都可以减少巨额“内耗费用”。我所说的内耗费用指的是大陆孤立台湾的费用和台湾买外交关系的费用。无论什么小国首脑访问北京,只要宣布台湾是中国不可分割的领土的一部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就可以从中国捞走一大笔援助;而台湾政府则几乎每年要花数十亿美元买通几个南美小国,让台湾总统副总统去过过出国访问的瘾。只要中国大陆出价更高,它们马上会和台湾断交。

其次,如果走到谈判桌前,大陆、台湾双方的弱点立即会变成力量。目前,美国可以利用日本制约中国,美日都可以利用台湾制约大陆。美国和日本也可用大陆来吓唬台湾。可以这样说,由于有大陆和台湾的对抗,台湾对美日的依赖几乎达到这样的程度,它不可能在任何重大国际政治问题上不听这两个大国的。在国际政治舞台上,美国或欧盟只要对大陆打出台湾牌或西藏牌,对台湾打出大陆牌,大陆和台湾都会立即气短。台湾问题如果变成联邦制下的国内问题,台湾可以分享一个大国的主权,大陆则可增强它的总体国力。

就西藏问题而言,国内化后,中国可以从此安定它的西南边陲,达赖喇嘛可以从此结束他长达近半个世纪的流亡生涯。印度现在正在雄心勃勃地争夺亚洲霸权,它的首选假想敌是中国。西藏问题不解决,西藏流亡政府留在印度,对中国是个威胁,对西藏人是个尴尬。在大国的战略棋盘上,印度和日本都是被用来制衡中国的,西藏问题则是印度制衡中国的一个把柄。去掉这个把柄,就去掉了别国制约中国的一个手段。

俗话说,蚂蚁不钻无缝的鸡蛋。如果你有缝,就不能怪蚂蚁钻你。西藏、台湾问题就是中国这只巨蛋上的两条缝。有人能看到台湾这条缝,因为两岸分裂;但却看不见西藏那条缝,满足于西藏在中国的版图之内。其实,这两条缝一样宽。西藏作为一个传统上政教合一的特殊政治体,其最高宗教领袖和政治首脑不留在西藏的版图之内,不和他的人民在一起,这条缝还小么?如果说台湾问题是主权分裂的话,西藏问题就是“政府分裂”,全国政府和自治体政府的分裂。

我们现在有一种上好的材料可以修补这两条裂缝,这材料,读者已经知道,是联邦主义。

胡耀邦不带警卫

胡耀邦,既是朝廷中人,也是性情中人。他一生可能有两大乐趣:一是读书,据说在长征路上,他骑在表兄杨勇送给他的马上读书,读一页,撕一页,放飞到风中,读是为自己,撕是为表兄,怕书的重量压坏了表兄的马;二是亲民,他不喜欢任何把他与老百姓分隔开来的东西。为了接近老百姓,他一年要读5万封人民来信,读到愤慨处,常常拍案而起。他下决心要在自己任内跑遍全国所有的县,到1986年,边缘地区的贫困县都到了,只剩下江苏和浙江沿海发达地区的县还在等待他的足音,但这一等,成了永恒,那些县等来的只有掠过大海和风信子花的季节风……

1986年10月底,我有幸作为随行人员夹杂在一大群警卫人员中随他视察江苏。到苏州那天夜里,他想微服私访宾馆门前小街上的个体商店,拒绝警卫人员随行。胡耀邦做这样的决定是可以理解的。他离开北京时,随行的警卫人员只有十几个,但越往基层走,警卫人员越多,到省里,省公安厅要派人;到市里,市公安局也要派人;到县里,县公安局更要全力以赴。他越想接近百姓,在他与百姓之间的墙就越厚。记得在苏州吃饭时,有100多桌人,大部分是警卫人员。

但对胡耀邦的决定,并非所有人都赞成,一位从北京跟随来的警卫人员抱怨说,这会加大他们的工作难度,他们要清理整条街,要让保卫人员化装成老百姓在街上走来走去,还要封锁通往这条街道的其它入口。

第二天,他在省市领导的陪同下参观苏州虎丘公园、寒山寺和拙政园,但明确指示不让禁园。这回他看到了真的老百姓。他一出现在虎丘公园的小山坡上,有的游客就看见了,马上停下来鼓掌,掌声越来越响亮,他时不时停下来朝群众微笑,挥手。一个妇女看见他后,高兴得跳了起来,尖声叫道:“过去得太快了!”

谁承想,这句话竟成了一句讖语。

2007年7月13日

严家祺待客

严家祺,当代政治学家,侨居美国。曾成功地获得纽约市某公共机构清洁工职位,但第一天去上班时,却遇到了这样的欢迎辞:

“严先生,实在对不起,在你走后,有一个美国公民(一个黑人妇女——严家祺解释说)对你这个职位感兴趣,我们必须让她取代你(按照美国相关法律,一个美国公民与一个非公民竞争同一职位,公民优先)。”

2001年某日,我应邀到纽约参加一个会议。会后,我想在纽约盘桓一日,又担心没有人邀请,眼睛望着某几个已经变成华尔街白领的旧日“风云”,背后却传来了一缕似乎是从中国江南飘来的细细笛音:

“稼祥,到我家去住两天吧,我家宽敞,三室一厅,”回头一看,原来是我当年对他执弟子礼的严家祺先生。

先生所谓的三室一厅,其实是一室一厅,他把其中的客厅隔开了,大一点的给儿子当卧室,小一点的,做了被褥、衣物储藏室。他所谓的一厅,在厨房里,刚够放一张桌子。

“你随便,”先生略有点歉意地笑着说,“你要想和我儿子睡一个房间,我给你加一张折叠床……”

看我有点犹疑,又说:“到地下室睡也行,我经常帮助房东打扫楼道,他们允许我在需要时借用一下地下室。”

我选择了地下室,先生亲自为我铺床。我注意到,三套床上用品,似乎来自三个不同的家庭,床单是白底淡蓝条纹的,被套深蓝色无图案,枕套紫红色,它们都像是丧偶的独身者,散发着一种沉郁与忧伤的气味。

翌日,先生正要送我出门,突然想起一件事:“稼祥,我送你一件西服,很不错的西服,”说着,他让我侧身进了储物间,指着挂在那儿的三件同样的西服上衣说:“你随便挑一件。”

“同样的上衣您怎么买了三件?”我问。

“便宜,那次一家商店清仓,10块钱3件。”他笑眯眯地看着我,好像占了大便宜似的。

我后来责备自己没有领先生盛情,以不合身拒绝了他的好意。

后来,见到另一个朋友,谈到先生,朋友说他迂。有一次,他请先生写一篇评论大陆经济的文章,给他2000美金。

“我不懂经济,”先生推辞说。

“你真是个呆子,谁要你懂经济啦?写文章是个说法,我是想给你钱!”

“那就更不能要啦,”先生说。

说到这儿,那位聪明的朋友直摇头。

共产党员蒋经国

1929年,蒋经国在莫斯科加入苏联共产党。

文革中,曾经在国民党军队当过少校医官的丁伯伯告诉我,抗战期间,孔祥熙在重庆为他的女儿大办婚宴,多达一百多桌,蒋经国带着随从赶来,大声喝道:“谁在亵渎前线将士!”见酒桌就掀。

1949年,最后一批国民党军队从浙江大陈岛乘直升机撤离,蒋经国是这批人中最后一个登上飞机的。

在台湾做了行政院长的蒋经国经常乘飞机出行,他的座机是一架直升飞机,到了夜晚,把降落伞一铺,他和随行人员就和衣睡在上面。

有一次,他自己开车去查看春耕,看见一个老妪佝偻着背在田里插秧。他在路边停好车,挽起裤管,走到水田里,和那老妪一边后退着插秧,一边聊着家常。田边,没有任何人扛着摄影器材。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蒋经国独自驱车从花莲赶往台北。雨刷缝里,他看见一个老人在雨中踽踽独行,停车问他去哪儿。

原来是个残废军人:“去台北。”

“上车吧,”司机说。

到台北天亮了,老人下车时,发现司机是太子,一下就跪到了泥地上。蒋经国慌忙下车将老人扶起。

1987年5月,中国大陆大兴安岭发生特大火灾。蒋经国在台湾饬令岛内军民:第一,不得借机对大陆火灾进行攻击;第二,岛内军民为扑灭大兴安岭火灾有物献物,无物献计;第三,国军要密切注意俄军动向,大兴安岭森林历来是大陆防卫俄军的天然屏障,今日被毁,要防止俄军蠢动。同年,他宣布在台湾解除党禁,开放报禁.。

总统不幸国家幸

——三位前总统的境遇与民主的三种生态

5月22日,韩国前总统卢武铉“登山时坠落山谷身亡”,韩联社这样含蓄地报道说。

台湾中央社的报道则很直接:“身陷贪腐风暴的南韩前总统卢武铉留下遗书后,从住家附近后山山崖跳下,头部重伤,医院急救后宣布他不治,消息震撼南韩国内外。”

美国《纽约时报》的报道提供了进一步的背景:“4月30日,因据传卷入一起腐败丑闻,卢遭到检察官长达10个小时的质询。卢的亲属和助手已有数人因这桩丑闻入狱。卢在接受质询前告诉记者:‘因为耻辱,我无法面对你们。让人民失望,我要道歉。’”跳悬崖,是他道歉的一种方式吗?

报道了韩国前总统不幸遭遇的台湾中央社所在的台湾地区前“总统”陈水扁怎么样了呢?刚刚第3次闹绝食,抗议台北地方法院延长对他的两个月羁押期,把对他的贪腐罪行调查,说成是政治和司法迫害。他虽然是腐烂的鸭子嘴还硬,但看他在法庭上的哭泣,上囚车时的踉跄,他似乎已无意掩饰他的可怜相。

比起跳悬崖的卢武铉,坐班房的陈水扁,美国前总统小布什的境况就好多了,他在干什么呢?在邻居家的花园小道上铲狗屎。英国《卫报》5月22日报道说,退休总统乔治﹒W﹒布什几天前在新墨西哥州给一群高中毕业生讲述自己如何重新适应正常生活的经历,说他带着自己的小狗巴尼去散步让他感受到极大的解脱。他说,“我意识到,这是我14年来第一次在小区里散步。其实没有那么难。你迈出第一步,就会迈出下一步。”他还说,当他的爱犬搞出“状况”时,新生活变得有点复杂,“我,美利坚合众国的前总统,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准备铲狗屎。我重新回到了正常人的生活。”

不管怎么说,铲狗屎比跳悬崖或蹲局子,要愉快得多。这点愉快,是美国民主花200多年的时间挣来的。民主与专制相比,特别是与世袭制专制,或为自己安排接班人的专制相比,它让最高统治者真正害怕的最后制约,是事后的,也就是对他卸任以后的调查。每个在台上的统治者,都像在窝里撒尿的猫,总是要用权力的沙子把自己的猫腻掩盖起来。如果事后不能扒开猫腻,加以清理,那整个国家政坛就会一代一代腥臊下去。

美国民主制度运作时间长,每只总统猫都知道事后的猫腻盖不住,一般不存逃脱惩罚的侥幸心理。韩国和台湾民主运作时间短,民主权力更迭还笼罩在轮流坐江山的旧政治思维模式里,政党政治还不会很快摆脱帮会政治色彩,族群和利益群体冲突也比较容易被善玩猫腻的离任总统利用,把自己的猫腻政治化,用政治运动冲击司法制度。同样是涉嫌贪腐并被调查,卢武铉自杀,陈水扁还在做戏,并不一定表明陈水扁更没有羞耻感,而是台湾族群冲突比韩国剧烈,更容易被利用。

与这三个前总统的遭遇不同,俄国的前总统则一个比一个幸福。叶利钦因为与他的接班人普京达成协议,他和他的家族获得永远不被追究的豁免权,他可以继续喝他的美酒,泡他的美女,直到失去欲望。普京更幸福,他钦定的接班人梅德韦杰夫不过是个总统权力二传手,先从普京手里接下总统权力,过几年再传给他。

让作奸犯科的前总统不幸的国家或地区是有福的,让这样的总统幸福的国家或地区是不幸的。用这个标准来衡量,韩国和台湾人民是幸福的。让他们幸福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真正的,而不是表演的民主。

2009年5月24日

春雨

(2007-03-06 11:29:33)

终于下雨了。也许别人和我一样

等它等了一个冬季

虽然我久已不翻动人间的日历

但料想已是清明

念及亡灵,上天才会洒泪成雨

怀着某种难以排遣的情绪

整个早晨我躺在床上

听这两窗春雨的淅淅沥沥

自高而下,一阵阵微寒的清风

落到脸上,带着雨水和泥土的气息

在不同的岁月里,不同的窗口下

我也曾多次倾听过它的喃喃低语

它向我诉说过幻想诉说过爱情

在故乡的屋檐下

在黄山的竹楼里

又一阵雨水的清香飘然而下

哦,上帝呵,活着多么美好

孤独地躺在囚室里

听窗外的春雨潇潇

让往日的雨声也在心头响起

1990年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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