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中生花 | 评论(0) | 标签:无中生有, 天理

你现在还写信吗?

似乎从电话、邮件出现以后,我们开始和手写书信绝缘了。瞬间就能交流,可以轻易捕捉对方音容笑貌的年代,谁还在乎这些老旧玩意?可是,就在我们自以为是地感觉时空距离被迅速消弭的同时,美好也在流失。当沟通变成速食面,只需要揿几个按钮,不再需要两两相望,引颈相待,感情似乎也在不知觉中贬值——少了那份发酵的过程,便少了许多的回味。想想,写信的过程多美啊。静坐,沉思,句句思索,字字落笔;讲究的人,甚至会选漂亮的信纸,叠一个喜欢的造型,装进信封,贴上邮票。然后便是漫长的等待,等待对方的回音,也等待自己的信送达对方。这中间,充满了无限的想像,可以想像对方读信的样子,想像对方在什么样的情境下回信。因着这份想像,等待变得美妙,甚至连日子,都变得斑斓。

《玛丽与马克思》,讲的便是写信的故事,根据真实故事改编。

1976年,玛丽是个8岁的小姑娘,住在澳大利亚。这是个不太讨人喜欢的孩子,“眼睛是污泥色,胎记是大便色”。她没有什么朋友,最喜欢吃加糖炼乳,爱看《茶壶精灵》,有一只宠物鸡,暗恋邻居达米安。她希望自己有个兄弟姐妹,可是母亲告诉她,她的出生“是个意外”。她不明白,人生怎么会是一场意外呢?许多事情让玛丽倍感疑惑,可是无人解答,她的父亲,喜欢自己在车棚里玩死鸟,她的母亲,喜欢喝雪莉酒。喝所有的小孩一样,她总会追问,她到底是怎么来的。母亲说,她是从啤酒罐里抱出来的。天真的小姑娘开始想,澳大利亚的小孩是从啤酒罐里来的,那么美国的孩子呢?难道是从可乐罐里?于是,在邮局,她撕下了一条地址,马克思的地址。晚上,在被窝里,她写下了第一封信。在信里,她问马克思,美国的小孩从哪里来,她还送了马克思一个自己做的红色绒线球,一幅自画像和一个巧克力棒。

马克思,这当然不是那个著名的卡尔马克思,而是马克思霍洛维兹,同样是犹太人。这是一个44岁的男人,暴食症和艾斯伯格症患者,有着脆弱的存在感。每周四,他都会去参加一个暴食者匿名集会。玛丽的第一封信让他困惑和恐慌,在盯着窗外18个小时后,他给玛丽回信了,告诉她,美国的孩子不是从可乐里出来的,他的妈妈告诉他,是孵出来的。他有个想像中的朋友,叫“水饺先生”,他有一只叫“饼干先生”的鸟。他不明白,为什么纽约的人喜欢乱扔垃圾。9年来他一直买同样号码的彩票⋯⋯

一场忘年的以信会友就这样开始了,虽然他们的信件要在路上走9天6小时47分钟,他们还是乐此不疲这样的往来。

玛丽说,因为她脸上的胎记,孩子们都欺负她;马克思告诉她,她的胎记是巧克力做的,她会在天堂里做掌管巧克力的神仙,欺负她的人以后没有巧克力吃。

马克思说,她再怎么悲伤都无法流出眼泪来;玛丽哭了一瓶子的眼泪邮寄给马克思。那个晚上,他对着镜子把眼泪抹在脸上。

玛丽说,她很喜欢喝伯爵红茶,以后要嫁一个名字发音和伯爵红茶一样的男人,在苏格兰建一个城堡;马克思说,他的人生目标有三个:交一个真正的朋友,集全整套的《茶壶精灵》,有吃不完的巧克力。

两个人的友谊,在这样的书信往来中逐渐发酵。直到有一天——玛丽信中说,孩子是怎么来的?有人告诉她,男人女人脱光了衣服相互摩擦,便有了孩子。这封信,让对爱情有恐惧症的马克思崩溃。

以后的八个月中,马克思成了重度忧郁症患者。48岁生日那天,他的乐透中奖了。 于是他买了全套的茶壶精灵和一辈子吃不完的巧克力,剩下的钱,他都给了邻居。可是有一天,当他发现他人生三大目标只剩下一个的时候,他决定给玛丽写信。而此时,玛丽已经决定彻底删除关于这个朋友的记忆,她烧光了马克思的信,存钱不是为了去看马克思,而是去整容。尽管这样,马克思的再度来信还是让玛丽欣喜若狂。

友谊,似乎也是一波三折的事情。他们的友谊一直升温,这么些年,马克思越长越宽,玛丽也越长越大。马克思的生活一如既往,看不懂世界,读不懂表情;玛丽却双亲俱失,上大学研究精神病学,和达米安结婚。以马克思为个案,玛丽写了一本研究精神病的书,并成为畅销。这本样书成了他们友谊的毁灭剂,马克思连回信都懒得写,愤怒地将打字机上的“m”扯出,一直戴在帽子上的绒线球也被他扯下。书带给玛丽的愉悦,很快便被毁灭,她毁掉了所有的书,过起了和她妈妈一样的生活,疯狂喝雪莉酒。她将剩下唯一的一罐加糖炼乳寄给马克思,写上“对不起”。这样的道歉也未让马克思消气。就在她选择自杀的时候,马克思的回信到了,他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条漫长的单行线,有人是平坦的大道,有人的路上却有裂痕、香蕉皮和烟屁股。“所有人类都有缺陷,我原谅你,是因为我们必须接受自己,包括自己的缺陷”。

友谊在继续,时光在流逝。玛丽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而马克思也在一天天老去。几年后的一天,当玛丽背着孩子到达马克思的寓所的时候,马克思却在那天清晨离去。墙上是他二十年来和玛丽的通信,一封封都熨平了,贴满了整个墙壁。他伴随着玛丽的成长,而玛丽,也让他有了真正的朋友,甚至是爱情。玛丽拉着他的手,一脸的泪水。

我买碟,固定去王府大街的一家。从来不会确定挑什么,只挑自己满意的。这部,是从动画片那里发现的。的确,这是部在我看来近乎完美的黏土动画,尽管人物造型并不美妙。艾斯伯格症,让马克思看不懂世界,他无法解读人们的表情,敏感,笨拙,也很容易不安,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他不明白,为什么印度小孩饿着人们却还在浪费粮食,为什么氧气在减少他们却还在砍伐热带雨林。这是一个对世界有着极简态度人的看法,却是最真实最一针见血的。其实,很多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艾斯伯格症”患者,世界或多或少让我们困惑,我们也总是在人与人的交往中无所适从。如果人人都简单生活,世界会美好很多。

红色是所有的点缀。片子的影像基调是灰暗的,却少不了红色。马克思帽子上的红色绒线球,玛丽头上的红色发卡,玛丽妈妈的红色嘴唇,说话时候的红色舌头。你会发现,不管生活如何地欺骗了我们,不管周遭的人如何地看待我们,至少,有一个懂你的人在,不管在何方,都是一件让你温暖的事情。即使,你们只是通过信件往来。很多年以后,当你一封一封重读信件,当日的一幕一幕会涌上心头,会感激,会微笑,会在似曾相识的温暖中沉醉。便如马克思一般,当他一封一封将玛丽的来信熨平的时候,他同样也在梳理和玛丽的一点一滴,也在将自己的心熨得妥帖安定。

有心人一定会想到另一个和书信有关的故事,那就是《查令十字街八十四号》。这同样也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纽约女作家海莲和伦敦旧书商弗兰克,通了二十年的信。清晨起床,打开窗,呼吸新鲜空气,这个时候,似乎总希望有个真正懂自己的人。有了这个人,孤独变成享受,寂寞成为绝唱,时光充满了缓慢韵致,一个人慢慢唱,一个人慢慢和,那些信件,一封一封都是温暖的探询。

这个时候,我多希望,有一个可以写信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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