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喊了大半年的“韩老四”后,韩寒终于夺冠了。2005年,他代表所在车队参加全国汽车场地锦标赛1600cc组,在珠海站获得冠军。自此,他的成绩稳定在全国前三名之内。2007年,由于批评中央五套对赛车的现场直播太业余,中央台耍起了小心眼:在接下来的整场比赛转播中,刻意抹杀韩寒的名字,也完全避免出现他的任何镜头。韩寒放言:“牛×的话,你们CCTV5的节目以后就不要告诉观众某场比赛的领奖台上某个人叫什么名字了……到时候我们比比,到底是我韩寒难堪一点呢,还是你中央五套更难堪一点呢?”

他说自己是个吹了牛就一定要圆了的人。结果,当年他真的从没下过领奖台。在他夺得了全国场地锦标赛1600cc比赛的冠军后,中央台再也拿他没办法,封杀一事不了了之。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韩寒博客的名声越来越大了。2006年开博客后,凡是他打的笔仗,就从来没有输过。CCTV不过是手下败将之一,其他还有白烨、陆天明、陆川等人。再接下来,对“钓鱼”事件、上海路牌更换、烟草局长韩峰日记等公共事件的发言,将他推上了公众注意力的顶峰——— 每一篇博文必被四处转载。一篇调侃高速路高价换牌的博文仅在新浪博客上就有104次转载记录。换路牌这种“小事”,最终逼得上海市公路管理处出面解释。

他的文章达到了很长一段时间里知识分子们长久未得的梦想:凭一支笔撼动社会。在2009年,他被多个杂志同时评为当年10大人物。截至本文发稿时,他的博客访问量已经达到了4亿多人次。但他对此并不在意。听到入围“《时代》100人”时,这个自称属于农村的青年人正在村里挖自己家的笋。

他不介意被称为“公共知识分子”,但他终于认可自己是一个作家了。

很多年轻人曾想模仿韩寒,但至今仍然只有一个韩寒。路金波说,如果韩寒最近十年有什么改变的话,那就是他真正达到了一种自由的状态。对很多人来说,这种状态可能是一生都会去渴望,却没有勇气去追求,或者没有运气去拥有的。

韩寒说他不喜欢鲁迅。对任何接触过他的人来说,这其实很自然——— 鲁迅太悲观、太冷嘲,心里全是黑色的东西。而韩寒喜好美女、赛车,并且两样全都玩得转。鲁迅把社会苦难都在自己心里沉淀着,而谈到有的小学同学如今在开黑车时,韩寒说自己就算开黑车也一样会过得很幸福。

1

作家

归根结底我只是一个作家

南都:从2006年开始写博客起,你才开始重新拥有对公众的影响力的。这之前你也有不少读者,但他们只是默默地买书,是这样吗?

韩寒:嗯,的确是这样。不过我写博客纯粹是因为它不用过审查。如果你写杂文给杂志,他们会给你砍掉,而且砍掉的都是最精华的段落。所以我宁愿不要稿费我都要呈献给读者未经删节的版本,你要砍也可以,那读者看完之后再一起删呗。

南都:你开始写博客的时候,是把它当作做严肃的公共发言,还是只是随便写写?

韩寒:真是随便写写而已,就把我的看法和观点写出来。有时候观点和大部分人的想法一样,于是很多人会觉得你说得真好;有的时候观点不合时宜,和大多数人想的不一样,人家会骂你,卖国贼啊、反华势力的走狗啊。这都正常。

南都:从2006年以后你的博客越来越受关注。你写了“钓鱼事件”等一系列东西,公众的注意力突然就把你推起来了。

韩寒:事实上,我觉得这还是因为我能够把所有的那些事情在这样的一个篇幅里撇得最干净,说得最明白。另外,我始终是这么觉得的:比方说拍电影,它有一个尺度在那里,很多电影导演都很头疼电影审查。假设我们一年有500部电影要拍出来,如果大家都畏惧它,都拍得畏手畏脚,然后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的话,那电影局就很高兴,反正也要枪毙几部的,你就看这些当中哪个有出头的就给它枪毙了。但如果这500个导演全都往上顶一顶呢?那事实上你就把这个尺度撑大了。这个是要靠人去撑的,政府是乐于看见这个尺度永远很小,老百姓永远很害怕的。但如果你真的往前进一步,对于政府来说,他也知道现在的世界形势是怎么样的,他也乐意给你再放一点,直到最后发现,哎呀,老百姓完全民智已开,那就换一种方式吧,否则自己都不保。

事实上,在这些方面你必须得去有一些尝试。我写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可以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大不了就……打个电话说你有些部分需要删那就删了。网络传播又很广泛,就像广告一样,我虽然删了,但事实上一样能传播。

南都:你当时看到自己突然每篇文章有几百万的读者,总点击量一亿多了,这种感觉和你写书时的成就感相比会更大吗?

韩寒:不大,其实我当然高兴啊,但事实上那种成就感和写书的成就感不一样。怎么讲……它是反的。如果我们从经济的角度去考虑,如果写书你有几百万的读者的话,那就证明你可以在商业上做一切的事情;但如果你写了一篇博客文章有几百万的读者的话,反而证明你不能在商业上做很多的事情。因为那些人会觉得你不纯粹。你明明给他们贡献了免费的文章,他们还会觉得你TM不纯粹,他们要求“你得一辈子给我们贡献免费的文章”(笑)。

南都:你怎么看自己被套上“独立知识分子”这个头衔?

韩寒:事实上这些都是美誉,但是我觉得还真不能说我算不上。以前在我心中,我觉得知识分子真TM挺高深一个词,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但是呢,当你一抬头或者一低头,我×,满世界都是知识分子,你又觉得自己配得上。这就像“作家”那个头衔一样,很奇怪。

但事实上,归根结底我对那些称谓会觉得不好意思。我是真的会发自内心地觉得,我何德何能?但是你经常一看,我×,那帮××何德何能!(大笑)你觉得自己要比他们至少还强点儿。所以,它很奇怪,从自身角度来讲我觉得我是不配的,但是从这个名词普遍给的那些人群来讲,我又觉得我是远远符合的。很矛盾,就像中国本身一样,特别矛盾。它没有一个标准。

而且事实上,也是因为“知识分子”、“文化精英”这些词在好多年前都已经臭掉过。一方面是因为这些人不爱惜,写文章太装×为人也太装×。他们的普世价值是正确的,但他们人太装×了。他们觉得,哇,我认识了普世价值之后,我就超脱了中国的劳苦大众,我就比他们牛×了一个等级,老是以传教士的那种方式去说话,就导致了很多公众的反感。然后呢,政府是特别乐于看到“知识分子”这种名词臭掉的,政府本身就不喜欢什么知识分子啊文化精英啊。政府是很喜欢看到那种名词变臭的。这些名词都臭了。

于是去年你们南都想出“公民”这么个词来,因为“公民”没有办法弄臭掉,万一公民都臭了,那你说你还怎么办(笑)?在这个名头的保护下,我还当了几年的“公民”。事实上,哪有文章写那么好的“公民”(笑)?如果全天下都是文章写得不错、车也开得不错的公民,那也好。但事实上无论公民也好还是独立知识分子也好,都只是一个媒体给予你的称呼。我觉得事实上所有的这些称谓都……都不重要。

我也不愿意叫自己是一个车手,我觉得归根结底我只是一个作家。其实作家是高过一切的一个称呼。无论是知识分子啊、博客写手啊,所有这些事实上我觉得都是没有含金量的一个称呼,只有作家是。以前,有人介绍说:“著名作家或者著名青年作家韩寒”的时候,我就觉得,哇,非常的不好意思,我都不敢看……事实上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神圣的称呼。我还在为这个称号而努力。对,我只想拥有这个称号。我肯定是一个车手,但我只想让别人介绍的时候说这是一个作家,让人家知道,这个人的观点有可能会是对的或者错的,但无论如何,他的文章是好的。

2

80后

这一定是最优秀的一代

南都:你以前爱跟人打笔仗。

韩寒:那些打笔仗都是在练车,现在只是说正式地我开始比赛了。打笔仗肯定会对写作有好处。

南都:你在跟白烨打笔仗的时候把他陈年老底都翻出来了,而且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令对方动弹不得,你是如何做到的呢?

韩寒:谷—歌—呀(大笑)。中国人,说实话,没有人是一如既往地坚持的,他们都是逢场作戏,他们可能在台上给你扮演,但你一翻他老底你发现,原来他以前干的不是这个勾当,他可能以前连观点跟现在的自己都是反的。

这事实上是一种中国人的特性,它适用于95%的文化人。但我做的又不同于“文革”时的翻人老底。因为这些被我揭老底的人的的确确干过那些事,我没有给他们戴大帽子。我只消证明这个人事实上是虚伪的就可以了。所以这个办法挺奏效的。并不是说我厉害,而是中国的这个环境就导致那些文化人特别虚伪。

中国没有那种行为、写作特别放得开,特别潇洒的人。其实真有这种人我跟他也打不起来,往往相互观点都挺契合的。能打起笔仗的往往又迂腐、又顽固、又虚伪那种人,他们的行踪特别好判断。

南都:当时白烨以提拔你和新生代作家的人自居,他是不是提拔过你?

韩寒:不是。他既没提拔我,也没批评我。

南都:将来可能会有人说,韩寒我是提携过你的,没有我们你是出不来的。想收买你,收买不成就威胁,威胁不成就污蔑,碰到这个你会怎么办?

韩寒:上他老婆(大笑)!其实还好,对我有提携的那些,我都记得。我也不怕威胁。但是的确,当很多事情做大以后,商业之类交杂在一起以后,你就是既得利益者的一分子。你不能够说你的商业合作伙伴的坏话。你只能选择不说这个去说别的,然后你发现你可以说的越来越少。你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去说什么?

南都:那你怎么办?

韩寒:我只能坚持保持一定的距离。所以我到现在还只能够在郊区有个小公寓什么的,只能过这样的生活。当然我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但如果我真的说愿意成为既得利益者的一员的话,那事实上我相信我的车库里不止十台法拉利。这些都,这些都太简单。但是我现在一台都买不起(笑)。

南都:上海政府有跟你正面接触过么?

韩寒:没有没有,我也是开玩笑。我估计正面接触以后,吃几顿饭,我也不好意思说别人坏话了,都不用收买我。有时候认识这些人以后就不好意思说坏话了,所以我就避免认识他们,以方便于分分钟说他们坏话(笑)。要不然真不好意思。很多时候连收买都不是,就变得抹不开面子。

南都:你觉得你这十年和别人的成长途径如此不一样的根源是什么?

韩寒:其实我觉得我跟大家都挺一样的。我只是把大家心里都会有的那些东西给放大了。有些人心中也有闪念:我要去环游世界,我要开着车从哪到哪,或者说我不想做这个工作了我要去追求自己的理想。事实上我跟他们一样,我只是对于普遍的一代人特性,进行了放大和缩小而已,成分是一样的。整个这一代人成分是一样的。

无可否认,这一代人一定是历史上最优秀的一代。因为他们接受的资讯已经完全的开放了,你不能够想象当这一代人成为领导人的时候,他们还在台上回答你说:“我们要注重精神文明的建设”、“要高举……”他们已经不能这样说话了,因为他们自己都过不了自己内心的一关。

同时,当你说的话改变了,这就意味着很多东西没法再延续下去了。现在很多讨厌的东西,无论是官僚还是……都跟话语体系非常的有关系。全世界估计只有中国跟朝鲜两个地方的人还是说话的时候官腔那么重的,这一批人当了领导人以后一定说话不一样的。

南都:再等50年?

韩寒:我相信不需要那么久。反正我个人是挺乐观的。以前的人相信而且去行动,但现在的人是没有办法,他们不相信、不承认,同时也只是不反抗而已。你不能去要求别人反抗。许知远说“每个人都是庸众”,但是他误会了一点,就是我是一个作家,喜欢读我的文章的人,他们是我的读者,我为有那么多的读者而感到非常的骄傲。你不能要求你的读者说,我×,你们看了我的文章为什么不去练啊?这是不对的,你不是教主,他们也不是教徒,你不能以要求教徒一样去要求他们。我觉得,这一代一定是最好的一代。

3

命运

过不去了,掉个头就行了

南都:我看完你一场比赛后,搭了辆黑车离开现场。那个黑车司机说,他有朋友跟你是一个小学的。他说,你小学里的同学有开黑车的,有在公园里扫地、给树喷水,没人想到你红了。你看到这样的同龄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们走的路很不一样,而且阶层已经拉开了。

韩寒:那当然。但是如果他黑车跟我开得一样好的话,他也可以。当然他们是为了生计所迫,也没有获得相对的资源去支持他们去做,但事实上,很多人也从来没有追求过。

我有一个朋友,他很喜欢比赛,我经常教他。他现在开得还不错,虽然不一定以后能成为职业车手,但很多厂商的活动都会找他去做,那他一辈子至少能保证自己饿不死了,何况他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觉得这就成功了。一个人的成功不一定只意味着你一定很红,而是你跟自己的理想应该最大程度地契合起来,同时衣食无忧。

南都:你想过没有,万一你18岁之后没有走运,只能去开黑车了,你怎么办?

韩寒:也想过啊。但我开黑车也会开得挺开心的。我一定是黑车司机当中最有名的一个,开得最好的一个,估计还经常可以在优酷啊、土豆网上看到我开黑车的英姿(笑)。可能我从小就觉得做一个事情一定要做得不平凡,不一样,否则你,白下来这个世界一趟。不过很多人也觉得,哪怕我挺平凡,但我继续生活下去,找个爱人啊,都挺好的。这些观点我都不抵触。我也经常患得患失。我看上去挺大方的,但我也经常会考虑到实际情况。前两天有一个黑熊的动物组织在做宣传,我说,啊这么可怜,不行,我要捐三十万,但临捐的时候可能就会砍掉十万。我觉得,“我×,杂志还没出,咱也留着吧”(笑)。但事实上,这些都没有改变整个事情进行的大方向,你只是进行了一些微调而已。更何况,就算你大方向错了也没有问题啊。有记者问我,你的人生有没有过不去的时候?我说,你的人生如果到了过不去的时候,很简单,跟开车一样,掉个头不就行了。

归根结底还是要找到养活自己的一个办法。按理说,一个理想的国家,社会是应该负担我们的,至少要让我们有地方住、饿不死、有地方看病。但因为这个社会负担了那么多庞大的家族、富二代,它负担不起我们了。我们也不要给这个社会增添什么负担,我们要具备比在别的国家强一点的生存能力。

南都:有过绝望这种感觉没有?

韩寒:我觉得每个人对于绝望的定义是不一样的。有些人他的处境比那些经常感到绝望的人要困难很多,但是他只觉得失望,不觉得绝望;而有些人,哪怕是赶不上一班地铁,也会觉得很绝望。我倒是很少觉得非常绝望。确实有时候很绝望,比如说开车的时候,你明明是争夺冠军,结果你开着开着发动机爆了,哇,完不成比赛你觉得很绝望,都是在遇到具体的事情上才偶尔有这样的感觉。对人生,我没有过。

南都:不过现在很多青年确实很容易绝望,比如他在网上看见一个帖子,看见富士康员工跳楼了,他就觉得对社会很绝望。

韩寒:归根结底我觉得这是一种对自己的失望和绝望,而不是对社会。社会是造成绝望的一个原因。因为这个年代很少出现那种励志的故事,所有的励志就变成要有钱,谁有钱谁就励志。但是,钱这个东西,有的时候真的挺难挣的,说实话。你有时候想尽了一切办法,我×,但还是挣不了钱,最多就是接受现在这个工作,一个月八百。或者说连工作都没有,在网吧混混日子。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用。贫富差距又特别大,所以会觉得绝望。这个其实没有办法。不是说什么加强精神文明建设就可以。因为往往社会产生这么大的差距,都是那些口头上喊喊加强精神文明建设的人搞出来的。所以最多就是靠媒体,可能给他们塑造一些不是以钱为核心的励志故事。

南都:很多人可能会放弃、会焦虑,会觉得今天我写这个很成功,但明天没有人找我怎么办。但是你好像没有这种焦虑是吗?

韩寒:没有欸,要是有的话我早就一年出很多本书了(笑)。但我得一年出一本书,要不然生活是没有办法维持的。

我比较理解其他作家那种焦虑的状态。郭敬明就是啊。他们可能给自己一个假设吧,可能把自己的艺术生命假定在了五年左右。其实我拥有跟他们一样的焦虑,不过我的艺术生命的假定比他们长一点,我假定到了五十年,所以我把他们干的事情给匀到了五十年里面,焦虑也比他们少十倍(笑)。

4

感情

事实上我都挺真心的

南都:开车挺容易泡妞的。你从赛车场上下来,所有赛道女郎都在喊你名字。

韩寒:泡妞这不是一个主业,也不是一个挂在嘴边的东西。这是一种机缘巧合,我是一切都是随意的。但是,当出现这么一个妞的时候,我就一定要泡。对,我是这种人(笑)。

南都:泡到了没?

韩 寒 :我 想 想 看 ,我 失 手 过 没有……(笑)本身,本身也不多嘛。

南都:不多?但我听说你连A BCD都分不清楚了?

韩寒:嗯……不多不多。英文字母肯定我数得过来(大笑)。

南都:英文字母有26个。

韩寒:是有26个啊,26个肯定数得过来(大笑)。但事实上感情的深浅是不一样的,嗯,对每一个女孩的感情的深浅是不一样的。她们都帮助了我很多。

南都:你现在感情稳定下来了么?

韩寒:其实……我的感情一直挺稳定的。

南都:但仍然有26个。

韩寒:不,没那么多。你哪顾得了这么多女孩子啊(笑)。那种说我自己搞过很多很多女孩的,我×,我估计一大半都是把自己嫖娼的经历都算进来了,这不带的。我的感情事实上一直很稳定,这种稳定不一定是一对一的稳定,但是很稳定。假设你一直对着两个或者三个,那长期这样,不也说明你感情很稳定么?

南都:对方的情绪也一直很稳定?

韩寒:对方的情绪一年里面偶尔会有波动,但是基本很稳定。事实上我都挺真心的。我不会说去玩弄感情。

南都:你会平行进行好几段感情,还是一个接一个?

韩寒:各种情况交错,错综复杂。但我不是一个玩弄感情的那种人,就算偶尔玩弄过,也不多,绝对三次以内(笑)。

未来十年备忘录之韩寒

南都:你觉得自己18岁到28岁这段时间里有什么变化?

韩寒:肯定是更有信心。18岁的时候的那种信心,更多的是基于一种自大:你相信自己的未来,但说到底你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我跟很多人不一样的是,很多人自大完了就完事了,而我自大了心里记着,我某年某月某日在哪里吹过一个牛,我一定要把这个吹的牛给圆了才行。我觉得,吹牛其实不可耻,很多时候吹牛其实很励志,但你一定要把你那牛×给圆了,一定要尽一切努力把你吹下的牛给圆满了,否则这个牛就吹得很可耻。

南都:你觉得以下10年会给你带来什么?

韩寒:完全完全没有想过。

南都:你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辈子住在上海吗?

韩寒:不好说,但上海一定是我特别重要的地方。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上海政府我估计还是要待在这个地方(笑)。

南都:你想过死这个问题么?

韩寒:没有具体的想过,但是经常会隐隐约约地想到。你就觉得你也会老,也会死,但那是属于一个文艺构思,你作为一个作家你什么都会想。你死也想过,投胎也想过,下辈子也想过,那属于正常的想,没有比别的事情多想什么。

南都:有没有过离死特别近的时候?

韩寒:中国人离死都挺近的。过个马路我觉得都离死挺近的。吃个饭什么,都离死挺近的。

南都:那你怕死么?

韩寒:×,这东西不好说。这很难说你怕不怕。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你当然不希望莫名其妙就死掉了,但这不是怕。死亡你没法抗拒,那没法抗拒的东西你没法用怕来形容。如果死真的来了,我接受。你说我怕么?反正我不喜欢。但,也不是怕。

南都:你想过你死了以后会给这个世界上留下什么东西么?

韩寒:或许会留下几个baby(孩子)。现在还没有,估计马上就会有。我觉得,会留下23个染色体形成的新生命,会留下一堆书。至少这就是作家跟文艺工作者的好处,就是你还会留下一些作品,会被人看。你会留下英勇的事迹。会留下……唉,反正,说不清楚,反正会留下,肯定会留下。

南都:死亡有很多种,很缓慢的清楚知道自己要发生的死和很突然的死,你可能会选择哪一种?如果你有这个机会?

韩寒:我×,我要有这个机会,我就是神仙了,我选择不死,我选择永远活在这个时间段里,那当然最好了。秦始皇也想这样。但你还是会慢慢地衰老,慢慢地老去,但好在,上帝在造物的时候给你的心智,你体内各种激素的分泌,会让你接受这些东西,让你觉得每一个时间段也都还不错。

南都:你现在有什么苦恼吗?

韩寒:我无论做什么商业上的事情,都会马上被放得很大。比如说接了个代言,或者说拍了个广告,马上就会被放得很大。(很多人问为什么你打的广告都那么山寨?)那些专业的控制是没有用的。包括姚明、刘翔,他们肯定都有专门的团队来做公众形象,但没见得他俩的形象……(大笑)。无论什么时候,我还是更喜欢单枪匹马地一个人去做。

南都:你有什么要对10年以后的自己说?

韩寒:我估计不会对我本人说什么,会对我的孩子去说。我会说,看好啦,老爸要发车啦。别看动画片啊,否则换台。我会跟他说这个。

刚刚过去的十年,是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

一百年前的此时,中国文化正处于歧路彷徨。此后是急剧的动荡,战乱与情仇,由帝国而民国,由民国而共和国,以至于今。

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伴随着民智的浩大、互联网的普及、知识阶层的分裂与共存,中国文化进行着新一波转型,既接续上世纪的遗产,又开启新世纪的未来,未知的未来。

十年中,一群新的中国知识人,不是书斋中的学者,也不是街头的义人——— 他们的职业更加多样,他们的讲坛更加宽广,他们的生活更加丰富。他们身处改变的洪流,又引领着这一股改变,既继承上世纪的无奈,又呈现新世纪的种种可能性。

CH ANGEIS H ERE .

本专题谨选择十位中国知识人,以图记录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

(题字:钟国康)

采写:廖方舟 南都记者 王晶

来源: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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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看原文:
韩寒:对人生,我没有绝望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