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上是西南抗旱,夏季是南方防洪。风不调,雨不顺,就是这样。旱灾发展有过程,还不太容易真出现渴死的情况。洪涝就不一样了,一夜暴雨,立马成灾,死亡、失踪的情况到处都有。
  7月21日,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秘书长、水利部副部长刘宁发布新闻,洪水已致100多个县级以上城市进水,6座小型水库垮坝,17条千亩以上圩堤决口,农作物受灾7002.4千公顷,受灾人口1.3亿,倒塌房屋64.55万间,直接经济损失1422亿元,因灾死亡701人,失踪347人。

 

  两座城市成为防洪的样板,一个是青岛,一个是赣州。
  青岛据称是中国最不怕暴雨的城市,其老城的排水系统百年前德国人做成。大历史而言,租界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一种现实;但技术上来看,也未必不可以视为特殊的“开放窗口”,就连做下水道,都能看到一种做下水道应有的心态。
  赣州则是城市防洪中一个古法有效的特例。这段时间,人们对比赣州和南昌、广州、南宁等特大城市,认为古人修筑的下水系统可保赣州无渍水,简直是对当代中国城市渍水病的一种羞辱。
  赣州不渍水,赖于宋代熙宁年间造的福寿沟,这是一种利用地势将雨水直排入章江和贡江的系统,江水高时防倒灌、内水高水能排出。传言说,这套系统使赣州千年来未受洪涝灾害。这并不确切。我最近在读华南理工大学吴庆洲教授的《中国古城防洪研究》,书中也盛赞福寿沟的功用,但表格可见,宋、明、清赣州还是有过多次大水灌城或雨水坏城的情况,有时也不免“漂没溺死无算”。
  在吴先生的研究中,古代中国城市被洪水淹没的情况,列出表来,哪个流域都是几百次。赣州,自宋至清同治间,有记录的水患是24次。不是说历来都有水患,所以现在城市有理由一下暴雨就闹灾,而是说总体而言,洪水灾害比起过去还是要少。但毕竟现在的科技条件和经济能力,不是过去可以相提并论。

 

  水旱风雪等天象致灾的情况,世界上哪个地方都不能绝对说没有,美国还有新奥尔良被大水灌城的事件呢。然而,降雨致城市成灾,这种事情在有的地方是罕见的例外,在有的地方是家常便饭,不能同日而语。城市被暴雨击倒,下水道湮没后吞噬行人,或者建筑在暴雨中损坏致人亡,都是多次出现。
  城市在地表上做足了功课,看得让人很振奋,不只是高楼矗立,而且小贩也要严加驱赶,地下呢?就是另一个景象了,马路是隔三岔五就掘开一次的,埋这埋那的部门,不绝于途。排水系统可以算是城市最基础的地下工程,大多经不起暴雨检验。自然,成灾了,又必然要说多少年一遇,年数越多越好,最好你感觉不成灾简直都说不过去。也许,这就是我们总在经历五十年、百年乃至千年一遇的灾害的原因,只是不知该倍感荣幸还是倍感倒霉,总共活个几十年,就要赶上好多回五十年一遇、百年一遇乃次千年一遇的大天灾。
  城市洪涝成灾,天灾少而人祸多,这是毫无疑问的。城市即使不能说是“人定胜天”的体现,至少不能算是个“靠天吃饭”的地方。人类可以在这里建造城市,也可以在那里建造城市,城市是人工作品。城市有那么多人在居住,集中所有抗灾防灾能力,也能够预备各种减灾应急方案,适时天气致城市瞬间瘫痪,这种情况很常见,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虽然确实也可以讲多少年一遇的道理。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疏建乃至毁坏城市的逃生去所。逃生处所当然不是时时都会有用,经常是长期不起作用,这就不免使一些人觉得可以免掉这种设施。例如一定的防震能力,是建筑成为生存之所而非死亡之所的前提,节约了保障防震性能的费用,建筑就可能成为地震中的坟墓。再如洪灾,陕西安康,汛期汉江水位可比市内平地高出6至11米,自汉代至民国,共有95次洪水记录,有时甚至“漂六千余家”,防洪本当常备不懈。但据吴庆洲先生披露,1958年,安康市拆除了清康熙年间所修的一条躲水通道——万柳堤,1983年大水,全城被淹,导致城内居民死亡1000多人。还有苏州等水乡城市,因城内河渠被不断填塞,致使自南宁至清末近700年“城中未尝有垫溺荡析之患”的城市出现积潦之灾。
  没有人愿意看到灾祸,但自然灾害中,有多少属于人们疏于预先设防,有多少属于不应有的“因陋就简”、“土法上马”,有多少属于毁坏生命根基,有多少属于为免骚动而不及时告知和转移所致呢?如果说天灾是这些人为不当的报应,我看也不可谓想法失当。
                                                  201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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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洪涝多非天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