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石男 刊于今日新京报 )

邓卓翔是个不错的小伙子,现在他也许面临险关。什么险关?不是被协助调查中国足坛反赌扫黑,去沈阳第一看守所跟那几位足协老干部一起喝茶,他太年轻,还远没到被足坛泥沼吞没的地步。他需要渡过的是被捧杀的险关。

自从中韩、中法的比赛之后,邓卓翔“一球成名”,媒体的赞誉之词层出不穷,什么“翻版世界杯经典,他的左脚也能拉小提琴”、“中国梅西”、“全世界球迷都知道他了”等等,最近央视《足球之夜》还给他做了个专题,其中不乏肉麻得要死的解说词——“卓,是卓越的卓,翔,是飞翔的翔……”

自从护球像亨利的李毅大帝之后,可与世界顶尖球星相提并论的中国球员还不多,现在媒体可逮着机会了,赶紧吹牛逼,用力吹牛逼,狠狠吹牛逼,似乎一夜之间,中国新生代超级球星就要诞生了。

然而,邓卓翔被热炒的两个进球,都是在友谊赛中打进的,其含金量本就可疑。尤其东亚四强赛,是越来越像鸡肋的一项友谊赛,今年这届(也就是于海、郜林、邓卓翔等3:0克韩的这届),日韩甚至未抽调海外球员。至于中国胜法国的友谊赛,邓卓翔的进球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飞行轨迹诡异的“普天同庆”。这种世界杯新版用球,被称作守门员的噩梦,卡西利亚斯说它有点像沙滩足球,塞萨尔则认为它完全是一场灾难,比超市里卖的廉价货还烂得多。

可是,就是这么两个友谊赛的进球,却被“是中国人都去顶啊”的思维给无限放大,“中国梅西”的称号出来了,“全世界的球迷都知道他”的意淫出来了——这种意淫尤其给力,中法热身赛似乎成了世界杯决赛——于是,又一个天才神话浓眉大眼地出镜了。然而,神话虽然动人,神话中人却未必幸福。不久前中青报曾捧出一个19岁的国学天才,结果很快这个国学天才就被证明只是个资质不错的年轻人,而其获奖论文及多篇文史类博文,均涉嫌拼凑乃至剽窃。神话破灭了,看客悻悻走开,不过看客只是一分钟的悻悻,而当事人那绵长的痛苦有谁能知?神话式捧杀的弊害,正如《风俗通》中的那则寓言所揭示:“长吏马肥,观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驰驱不已,至于死。”而另一则古代寓言同样揭示了其中奥秘,就不用再细说了,因为它早为世人耳熟能详:揠苗助长。

还好,邓卓翔本人还算清醒,以他目前的言行来看,并没有被外界捧杀。这个年仅21岁的小伙子也许心下雪亮,放中国,他是或将是个优秀的足球运动员,但放巴西、阿根廷、西班牙、荷兰……,他没准就只好改行去写畅销书,比如《康熙大帝的大局观与现代足球》。

小人国里没有巨人。友谊赛的表现不是天才的终极证明。民族自尊心一旦变成洒狗血的意淫,也不会给这个民族带来任何进步。

剥一段鲁迅的话来结尾吧:以评论家或权威媒体的招牌,来吹捧一个球员,开初是很能够蒙混旁人的,但待到旁人看清了这球员的真相的时候,却只剩了球员自己的不诚恳,或能力的不够了。然而如果没有旁人来指明真相呢,这球员就从此被捧杀,不知道要多少年后才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