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阳新县女孩邱阿红在湖南凤凰跳楼事件,有再写一篇文章的必要。
  对这件事,我曾写过一篇文章,题为《凤凰跳楼案中的社会指掌图》。如题所示,文章写了涉案人员之间的社会关系。5名“吃车饭”的涉案人,等级并不相同,修车的要讨好开车的,开车的要讨好交警,这就是为什么16岁少女邱阿红跳楼而亡。
  不过,我仍然轻视了案件的严重程度,这是需要更正的。我曾经写到,“我并不断言这些人蓄谋已久,他们可能也是临时起意,或者是酒助色心”,现在看来,这显然是过于善意的猜测。最新的报道说,凤凰县公安局提供了3份鉴定结论:阿红为坠楼身亡;内裤仅检出受害人的生物成分;体内检测出“氯胺酮”。

  第一个结论认定了死亡原因;第二个结论可排除发生性行为;第三个结论,证明死者曾吸食K粉。死者家属正提出新的疑问,针对第一个结论的问题是,“酒店的窗户专门做了防坠楼设计,阿红是怎么通过狭窄的窗户跳下去的?”针对第二个结论的问题是“如果阿红被犯罪嫌疑人带着安全套强奸,会不会在阿红体内检测不到那几个人的残留体液?”针对第三个结论的问题是“阿红体内为什么会有毒品?什么时候吃的毒品,在哪吃的,谁给她吃的?” “如果是被下毒,这是不是一起有预谋的团伙作案?”
  案情仍存疑惑,但死者曾吸食K粉,可以证明涉案人对邱阿红的侵犯并非没有蓄谋。他们确非蓄谋已久,因为他们不可能蓄谋已久,他们只是刚刚认识邱阿红。但他们是有蓄谋的。吃饭、喝酒、唱歌、住店,这都是谁付账?在歌厅,几名男子轮番走出包厢,至少4次“相互耳语”或“围成小圈子”说话,他们在商量或者布置什么呢?邱阿红离开歌厅时已不省人事,被一名男子背出,然后去了酒店。难道邱阿红自己购买了被称为“迷奸粉”的K粉,去产生“性兴奋”,然后又跳楼逃避猥亵?

  新曝光的事实,仍然足以支持这样的判断:涉案人之间的关系,显示着社会日常生活的结构,商人向客户示好,普通人向权力巴结,邱阿红死在这种结构之下。她到凤凰游玩,是被朋友的朋友接待,而最终落入死所。这个修车人,朋友的朋友,喊来了两个公交车司机,大概他的修车行需要更好的生意;而公交车司机喊来了交警和协警,这当然有利于他们开车更方便。他们呼朋引类,他们是如此欢迎邱阿红来到凤凰。
  新曝光的事实,证明涉案人对邱阿红的性侵犯,不像是临时起意,而更像是一次蓄谋。他们使邱阿红吸食K粉,他们使邱阿红烂醉如泥,他们使邱阿红不省人事,然后在酒店里进行了猥亵。尚不清楚交警和协警在案件中起何种作用,通报称“韩某(公交车司机)等人多次猥亵邱某并欲与其发生关系”,“韩某等人”到底是哪些人呢?无论如何,这是一个警察在场的案件,这是一群30多岁的男子对一名16岁女孩的“旅游接待”。这场接待的最后,是女孩的死亡,死亡的原因正是逃避这群包括警察在内的魔鬼接待者。

  如果这是一起蓄谋侵犯行为,显然就不能视为“约会强暴”。约会强暴,是约会中的意外,聚会是真实的。而蓄意侵犯的行为,聚会不过是名义。歌厅走廊里的几度耳语是为了接待更热情吗,迷奸药是为了聚会的愉快吗,酒店里开出4间房是为了照料周至吗?只有这些能够得出肯定的答案,才可以说性侵犯是一时失控。
  这不是要推断案情,而是为着说明一个道理,我们怀抱善意,但很容易低估恶所达到的实际水平。我们很难想象,一个少女出外游玩,就会遇到一群包括警察在内的男子的侵犯;我们只能想象这是机缘巧合的偶然场景,但证据却正在倾向于这是蓄谋行为。传说中的“世道险恶”,于此得证。

                               201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