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的相处,难免会生出各种摩擦。村邻之间,发生矛盾是常有的事。而矛盾一旦发生,若得不到及时的调解,“能人”不能从旁协助,再加上“有心人”在两头搬弄是非,其酿成的后果有可能非常严重,让人始料不及。下面我讲的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亲人与亲人之间的悲剧,听起来令人瞠目结舌,不可思议。

故事发生在一九三八年左右,影响甚是巨大。村中那些老者拉呱时,常常讲起那次谋杀案。每每提及此事,他们都会把责任一股脑推到我的二爹(二祖父)-——陈连布的身上,说他是“谋士”。

我的二爹怎么就成了“谋士”了呢?原来我的二爹为人善讲,家中没有土地,也就没有什么负担,所以也就无所事事。整天拖着大烟袋,身上穿着长袍大褂,那衣服上一尘不染,走起路来那气派,看上去颇有点绅士风度。他在庄上还是很有人缘的,不然也就没有他发挥“才能”的空间。他对那些有意见的人,处处“想着”对方,盘算着怎样来整治他们。一句话,就是他特别“小心眼”,睚眦必报。

在那个年代,整个大中国都处于混乱时期,我们这个小地方自然没有王法可言。一个山头一只虎,谁有本事,谁就是土皇帝。可偏偏村里没有一个能说话作数的人。那个秩序也是一盘散沙,邻里关系非常恶劣,有的也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那些有矛盾的人,又常常找我二爹评理什么的,他这才有了拨弄是非的可乘之机。

被害人名叫陈登宝,此人五大三粗,有过人的力气,强壮无比,七、八个人也奈何不了他。可就是为人孤僻,说话是个直筒子,常常得罪人,也是他后来被谋杀的主要原因。

另一个当事人,名叫陈登兆,和被害人同一个祖父,他们的父亲是亲堂兄弟。陈登兆为人心胸狭窄,偏听偏信,是直接杀死陈登宝的凶手。

陈伟坤,是陈登宝唯一的要好朋友,可在关键时刻,他却不知什么原因出卖了朋友。可以说,他也是杀害陈登宝的间接凶手。但此人颇有文化,后来参加革命,解放战争时期牺牲了,这是后话。

话说,陈登兆的父亲因和异姓人家的媳妇有不正当的暧昧关系,后来被人杀害了。陈登兆那时血气方刚,一心想找出凶手为父报仇,可又吃不准凶手是谁,整天在庄上乱嚷嚷要报仇……

有一天,陈登兆和我的二爹相遇,我二爹和陈登兆本是叔侄关系。二爹一见他就说,登兆啊,你整天喊要为你大报仇(“大”即方言之父亲),杀死你大的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陈登兆一听打了个激灵,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下哪能放过真凶的名字?再三盘问,我二爹这才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陈登宝。

陈登兆心想也是呀,现在两家也是矛盾重重,种种迹象都暗示着陈登宝是凶手,不是陈登宝还能有谁?在此说一句,人的猜忌心是多么可怕呀。奉劝诸君子,切莫轻易相信他人之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啊!那陈登兆听完二爹一席话,也就信以为真,那以后逢人便讲,决心要杀死陈登宝为父报仇。

那陈登宝闻听此讯,也不加辩驳,仗着过人一身力气,自负陈登兆也奈何他不了。从此身不离枪,枪不离人,处处格外小心,时时刻刻提防着。这样也就更坚定陈登兆的猜测了。

人的“命运”也真是奇怪,也合该陈登宝寿数将尽。有一天,他的儿子长柱(大名广全,此人现在还健在)肚子不好,需要到七、八里外的新河街上去看医生。看医生你总不能带着枪械吧?他就卸下防身工具,驮着长柱从陈伟坤家的炮楼下经过,因为那条路是通往新河街的必经之路。恰在这时,又被我的二爹看见了,就这样谋杀陈登宝的计划实施了……

我的二爹找来平时想要陈登宝命的陈登兆、庄步銮、庄士余、陈登银、庄加增等十七人,齐齐聚集在一起,酝酿着怎样除掉陈登宝。因陈登兆和陈登宝有杀父之仇,又有一把枪,射杀陈登宝就由他负责。

陈登宝若在户外,杀他的成功率比较低。于是,我的二爹开始游说陈伟坤,想利用他和陈登宝的过命交情,把陈登宝引到他家屋里,然后众人再合力出击。可以说,这样就可“瓮中捉鳖”了。众人不知许了他什么好处,陈伟坤就这样出卖了陈登宝。

陈登宝驮着他的儿子看过医生,又从陈伟坤家的炮楼下经过时,陈伟坤看到就喊:大爷(本地对叔叔的称呼),上来喝点茶吧?我们这个地方把白开水说成茶,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保暖的水瓶,更没有什么饮水机,盛水工具只是一个双把的大瓷茶壶。陈登宝听了,就反问:你家真的有茶吗?陈伟坤满脸堆笑,“有,还暖着呢。”直筒子的陈登宝脑瓜也是直筒子,绝对想不到自己唯一的朋友也参与了对他的谋杀。于是不假思索、信以为真,放下孩子,顺着陈伟坤的脚步,朝他家的后屋迈去。

陈登宝踏进了陈伟坤家的大门,看见确实有把大茶壶在桌子底下。可能是真的渴了,就径直往那茶壶边走去。陈伟坤说,大爷你慢慢喝吧,我还有点事。说着就转身退出了屋子。

陈登宝弯身拿起水壶,那水壶轻轻的,感觉不像有水。那个空瓷茶壶,少说有二斤,他干脆把茶壶对着那碗倒起水来,那个水壶一滴水也没倒下来。陈登宝知道要坏事,连忙起身,也就在同时,陈登兆等七八个人闯了进来……

在迅雷不及掩耳之时,陈登宝被控制起来。陈登兆拿出枪,朝他的堂哥头上,连开数枪。平时那个枪倒还管用,可这时倒失灵了。那陈登宝的头上,只打出一道道印痕。陈登宝倒也不含糊,迅速摆脱了控制,拿起一条长板凳横扫起来,一下子砸在庄步銮的腰上。从此,庄步銮腰上落下残疾,只能弯身走路了。此人在一九七七年左右才逝去,还是我经常在一起玩的一个牌友呢。

话说,陈登宝摆脱了控制,三两步迈出了大门。就在这时,庄加增突然从身后紧紧把他抱住,那陈登兆见枪也不管用,就用绳子套在他的头上。众人拖拖拽拽把他拖到一个池塘里,把他摁在水里。这样他被勒再被那水呛着,陈登宝就这样葬送了一条性命。

那个杀红了眼的陈登兆,反身回来又寻找陈登宝的儿子长柱。长柱被其他好心村邻隐藏起来,这才逃过了这一劫。

这场众人杀一人的谋杀事件,也许死者有一定的责任,可他命不该绝。也许我的二爹在中间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难道那众人的脑袋个个都进水了吗?村邻之间少一点猜忌,多一点沟通和谅解,也许就没有这次谋杀事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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