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管食品安全不积极,管环境污染不积极,榨取社会最底层的血汗,却不遗余力。他们与邻国处理领土纠纷时和和气气,拆人民的家园良田祖坟时就热火朝天,甚至推土机乃至枪杆子当道。

 

小人物

 

文/董云峰(《北斗》特约撰稿人)

 

今天想说的是两个小人物,一对北漂夫妇,五道口小摊贩,我很早对你提过的。

我还没有从黄金周的疲惫中恢复过来,明日又得加晚班。此刻,并无灵感或头绪。尽管我在第一封引子中给自己留了后路——“尽可能”每日一封,我不想随便踏上这条后路。而且我相信,只会越写越开阔,越写越敏感,越写越心安。

所以啊,亲爱的小红宝,你就别纵容我啦,知道你疼我,这正是我坚持下去的理由。

回到主题。如果你在五道口上班,或是清晨从五道口易初莲花超市附近经过,你可能知道这对卖肉夹馍的夫妇。他们三十岁出头,男人长得像刀郎,比刀郎要帅,戴着和刀郎一样的帽子;妻子一看就是贤淑能干的传统女人。

从去年7月中旬到五道口上班至今,我十有八九带着他们的肉夹馍进入办公室。面饼、鸡蛋、牛肉加青菜,现做现卖,物美价廉,只售3元;更难得的是,他们是少见的让顾客自己找钱的小贩,几乎不碰纸币,我很快成为常客。

一年多来的每个清晨,在步入阴森的科技园之前,我总习惯去他们那里买肉夹馍,即便偶尔已经带了面包和牛奶。总能见着他们微笑,那种温暖、干练与清洁,与你在城市里遇到的绝大部分小贩都不一样。

只有一个时候除外——早8点左右,负责五道口城铁站和易初莲花一带“治安”的城管要上班了,每到这个时候,这对夫妇的神经就一下子绷紧起来,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成为一种充满恐惧与无奈的苦笑。他们的三轮车停靠在公交站旁的路口,是五道口人流最集中的地方之一,因而生意很好。

所幸,从这个路口往西走一百多米,过马路就是科技园,属于另一票城管的领地。那边的城管一般9点上班,并且管理相对宽松。于是,8点左右的时候,一旦发现城管的身影,即使相隔数百米,这边的摊贩都会立即行动起来,到科技园那边避难,俨然是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一旦被城管抓到,很可能是罚款数百上千元,或者三轮车被扣押,甚至连器具也会被没收。

在城管眼中,他们是非法摊贩。你可以变得合法,只要你愿意每月上交两三千块钱。交钱之后,城管同志会颁给你一面海报横幅,上面写着“北京早餐”、“营养早餐”或“放心早餐”等字样,还有一家企业的名字——“北京首钢饮食有限责任公司”。首钢饮食是首钢集团旗下企业,首钢集团隶属北京国资委,北京国资委是北京市政府直属正局级特设机构。

几个月前,这对以卖肉夹馍为生的夫妇一度选择“从良”,他们交了数千元钱,随后三轮车车身摆脱裸奔,贴上了“北京早餐”的海报。当我问起时,男人调侃地说:“经常躲躲藏藏的,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干脆交了钱省事。”在那段时间里,赶着上8点班的我,再也看不到他们一面急着做馍、一面紧张放哨的辛酸场景。

然而,刚满一个月,他们恢复了“非法”的摊贩生涯。“一个月下来发现根本挣不了钱,没办法啊。”他们哀叹道。

如果不冒着“非法”的危险,你就无法赚钱,甚至难以糊口。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合法”,只要你坚持向城管“进贡”,你就是合法商贩;一旦“断供”,你一夜之间就非法了。官逼民反。

他们管食品安全不积极,管环境污染不积极,榨取社会最底层的血汗,却不遗余力。他们与邻国处理领土纠纷时和和气气,拆人民的家园良田祖坟时就热火朝天,甚至推土机乃至枪杆子当道。

这对夫妇来自中原。他们有个可爱的女儿,在家乡读小学,暑假会来北京玩。今年春运,他们起大早排队买火车票,结果连硬座也没买着,于是只好开着自己的小面包车回家。来回耗了近两千元的费用,其中大部分是公路收费。

 

 

这个黄金周,这对夫妇仍然每天出现在这里,因为同样没放假的,还有易初莲花超市员工和附近写字楼的保安人员,他们也是常客。党媒不会报道这些坚守一线的劳动者。

据微博网友孙庆金介绍,孟加拉国经济学教授、穷人银行家尤努斯,为解决乞丐问题,向国内的乞丐发放无息贷款,每个乞丐都可以获得9美元的贷款,用以在街头摆小摊以解脱贫困。有6万多名乞丐获益,成为了有尊严的小业主。尤努斯说:对穷人的赠款是害了穷人,有偿才是真正帮助穷人。

这位朋友评价道,中国相逆而行,用城管逼迫有尊严的摊贩转型为潦倒的乞丐。

 

而我真正想说的是,如果不能相互同情,相互温暖,并努力抱团抗争,我们永远都是可怜的小人物,随时会被强权者及其喽罗碾死。

公民社会里没有小人物。

(作者按:此文乃给宝宝的1000封信之3)

标签:公民社会, 城管, 小摊贩, 逆行, 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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