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石男 新快报今日社论 见报略有删节)

腾讯QQ与奇虎360的PK日前达到高潮。11月3日下午,腾讯发布《腾讯公司致用户的一封信》,其中说:“我们刚刚作出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在360公司停止对QQ进行外挂侵犯和恶意诋毁之前,我们决定将在装有360软件的电脑上停止运行QQ软件”。而在此前,360曾发布扣扣保镖屏蔽QQ弹窗和广告等功能,并质疑QQ偷窥用户隐私。事实上,二者口水仗已打了多日,现在更发展到相互扯头发、抓阴囊的肉搏阶段。 

说起来,这俩企业都不是洁白无瑕,腾讯长期被指产品抄袭、泄露用户隐私,360则与“流氓软件”四字如影随形。然而,如果只是简单的流氓打架,不会引发目前这么大的波澜,这一切只因腾讯将用户绑架到了战场。有网友将之比作晚清时期的日俄战争,打架的流氓是日本与俄国,战场却在中国东北——如今腾讯与360的流氓打架,战场却是数亿普通网民的电脑。 

腾讯旋即遭致千夫所指。道理很简单,使用任何软件都是电脑用户的自由,没有任何个人或企业能以任何名义干涉这种自由。腾讯可以提醒用户,使用360可能存在安全隐患,但决不能以绑架的形式要挟用户不得使用360。这就好比你可以提醒小强,不使用安全套可能存在怀孕、中标等隐患,但你决不能用刀架在小强的鸡鸡上,说:不戴套,就不能做爱。 

简单咒骂腾讯没有太大意义,腾讯何以能够如此彪悍才更值得关注。在我看来,腾讯绑架5亿用户,依靠的是垄断地位。垄断是个经济学名词,对应到政治学就是极权。“我为你好”不一定是垄断或极权思维,但“强迫你接受我为你好”则极可能是。腾讯绑架5亿用户,某种程度上跟我们中革史常暗示的旧社会国民党政权绑架6亿中国人民极其相似,只不过前者靠商业垄断生发的权力,后者靠极权政治生发的权力。如果混搭一下,不妨如此表述:垄断导致权力,绝对垄断导致绝对权力,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 

一个细节可能少人注意。11月3日上午,腾讯向朝阳法院起诉360,但在当日下午,它就自行执家法。几乎同时,腾讯官方微博发言说:“以如此激烈的方式来表达的原因,是因为任何的劝说,舆论,正义的声音都无法遏制360没有道德底线的破坏和窃取”。这显然已经认为国法无能,只有家法才能奏效。如网友所言,腾讯不是不知道法律,而是压根儿就不在乎。360亦然,它内嵌QQ的WEB应用方式,同样涉嫌侵权。但是,腾讯也好,360也好,它们只认丛林法则,谁资金雄厚,谁手眼通天,谁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像一个段子说的:“考上公务员,我就可以享受公平;搞定公务员,我就是正义”。当然,如果我爸是李刚,我更加可以享受公平与正义。  

在腾讯和360的这场闹剧中,工信部有失职之嫌,迟迟不作为(UPDATE:奇虎360总裁齐向东表示,目前工信部和公安部已介入调查这起纠纷)。你说俩流氓在闹市对砍,公安机关也得出面吧?腾讯和360闹腾不是一天了,工信部却长期保持高贵的沉默,迟迟未展开对腾讯或360任何一方的调查。另一个失职的部门或是商务部反垄断局。依据现行《反垄断法》,腾讯的做法涉嫌违反“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第十七条,反垄断局理应展开调查。不过到发稿为止,商务部同样保持高贵的沉默。原因待考。 

张朝阳最近说,“当年AT&T因垄断被美国司法部大卸八块儿;微软操作系统的垄断被公众和司法严密地监视着,不得限制windows上任何与微软竞争性产品的存在。正因美国司法的独立公正成熟,美国的高科技产业60年来才创新不断,生机勃勃,领导全球”,“反观中国,二流的司法只能产生二流的产业……个体中国人比美国人聪明,但没有好的机制让聪明才智成体系地爆发。”抛开其动机不论,不失为恳切之言。 

不论腾讯还是360,或者早前对战的蒙牛、伊利,从它们身上我只看到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流氓块头练大了,就叫“民族企业”。长期以来,我们爱说“地方政府黑社会化”,现在还得加上“企业黑社会化”。这二者其实是同步的,也即各利益集团都在黑社会化。于是,我们每天都在围观悲剧,作为观众,也作为剧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