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0年,奥地利一位地位显赫的乐师利奥波德·莫扎特
Leopold Mozart 被他4岁儿子

 

在古钢琴上创作的一首协奏曲所震惊:这首曲子不仅难度大,而且在音乐上完美无缺。而这

 

样的事情已经不止发生了一次。这无疑是一个征兆:上帝把培养史无前例的音乐天才的责任

 

寄托在自己身上。于是,他放弃了自己作为作曲家、演奏家和音乐教育家的职业生涯,全身

 

心地投入对儿子的教育。他这位儿子,就是音乐史上大名鼎鼎的莫扎特。

一个多世纪以后,一位叫列奥·维纳的语言学家对儿子的学校教育感到不耐烦,于是决定自

 

己来教。他这位儿子,3岁就开始读书,11岁上了塔夫脱大学,十四岁从哈佛大学毕业,一

 

下子轰动了美国。这个儿子就是控制论的奠基人维纳(Norbert Wiener 18941964

这两个典型的例子,似乎都证明了天赋是多么可贵,天才被父母及时发现是多么重要。但是

 

,两位发现天才的父亲,则对儿子的成功有完全不同的解说。莫扎特的父亲坚信:儿子的才

 

能全是上帝给的,自己不过是奉天承命、为上帝看护这位绝世天才而已。这种信念,在后来

 

形成了神话,在如《上帝的宠儿》等戏剧、电影中不断重复:莫扎特是上帝派到人间的音乐

 

使者。你要想通过用功来成为莫扎特,那分明是挑战上帝的意志,非失败不可。最近学者们

 

对这种“莫扎特神话”进行了本质性的解构:莫扎特早年的作品非常幼稚。他的成功不仅有

 

赖于长时间的超人般的努力,而且还决定于他父亲这么一位当时最优秀的音乐家和音乐教育

 

家自我牺牲式的栽培。拥有他这种后天条件并付出如此努力的,在音乐史上很难找到第二人

 

维纳的父亲在被记者追问儿子的天赋时,则作出了相反的解说:“把他描绘成神童简直是胡

 

说八道。他是普通的孩子。如果他比同龄孩子知道得多些,那是因为他接受了不同的教育。

 

”不过,成功后的维纳自己出来挑战父亲的结论。他承认父亲的教育对他关键性的影响。但

 

是,他同时感到自己确实有超常的能力。这种能力,使父亲悉心的教育在他身上有了显著的

 

效果。他还特别指出:自己的弟弟接受了同样的教育,但是因为天份不同,这样的教育没有

 

产生在他身上所产生的效果。

对莫扎特和维纳的成功的两种不同解说,触及了在西方心理学、教育学、医学,乃至文化界

 

和一般公众中旷日持久的辩论:天才究竟是天成还是养成(nature vs. nurture)?这场辩

 

论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再有一百多年也不可能结束。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也正是这一不

 

可能有本质性结论的问题。那么,我们能从这种没有本质结论的讨论中得到什么收获呢?收

 

获还是非常大的。因为我们关注的核心,不是个纯学术的问题,比如天赋和后天培养,在一

 

个人的事业成功中各占多少比例,我们关注的是非常实际的问题:我们如何成功?如何培养

 

自己的孩子成功?在西方这场“天成还是养成”(或“天才论”与“培养论”)的辩论中,

 

双方都最大限度地调动了科学资源,为证明自己的观点进行了百余年不懈的研究。这些研究

 

成果已经汉牛充栋,虽然还没有在“天才论”和“培养论”中分出胜败,但在能力发展的问

 

题上,为我们提供了异常丰富的参考。

我们首先把讨论的重点放在智商上。这也是天成派和养成派辩论的焦点。众所周知,虽然健

 

康、体能等对人的生活都很重要,但是对我们大多数人的事业而言,成败的一个重大决定因

 

素,就是我们是否足够聪明。这也怪不得美国的民调显示,在被问及什么是最为渴望的个人

 

素质时,美国人第一个选择是健康,第二个选择就是智商。我们不仅关心自己是否聪明,而

 

且更关心怎样使自己变得更聪明。这也是我们把智商当做本章主题的原因。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智商和智力几乎是一回事,前者不过是后者的测试。除了体育等几个主

 

要依靠体能的领域,智商的高低对一个人事业的成败的影响可以从下面几个例子中看出:牛

 

顿的智商高达190,伽利略为185,开普勒175,达尔文165,哥白尼160,美国大学本科生的

 

中等智商为118,学士学位获得者的中等智商为123,优秀毕业生的中等智商为133,物理学

 

博士的平均智商为140。而在一般的人口中,中等智商为100。也就是说,你的智商低于100

 

分,你就属于偏笨的人,高于此线,就属于偏聪明的了。

另外,一系列的经验研究也证明,智商对人的健康、寿命、教育程度、收入水平、事业成就

 

等都有正面的联系。比如,对贫困的研究证明,在美国的白人中,生于占人口5%的最低层的

 

穷孩子,日后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可能比那些生于占人口5%的最富裕阶层的孩子要高8倍。

 

但是,那些智商属于最低的5%的孩子,则比那些智商属于最高的5%的孩子日后生活于贫困线

 

以下的可能性高15倍。也就是说,你的脑子是否好使,比你的家庭是否富裕对你的未来重要

 

得多。同样,美国智力顶尖的25%的白人孩子,不管家庭如何贫困,都几乎没有从高中辍学

 

的。辍学率在智商超过人口中等水平的孩子中也非常低。中等智力的白人学生的辍学率仅为

 

6%。但是,笨学生和非常笨的学生的辍学率则分别高达35%55%。用我们中国人的话说,这

 

些人根本不是读书的材料。智商最低的5%的白人妇女,婚外生子的比率比智商最高的5%要高

 

6倍。美国的罪犯的平均智商为92,比人口的平均智商100低了8分,说明犯罪者大部分是

 

低智商者。这方面的数据可以说是举不胜举。也怪不得,美国的大学、研究院录取学生,军

 

队、企业招募人员,甚至橄榄球联盟海选职业选手,都要进行各种各样的智商测试。中国留

 

学生们所熟悉的SATGREGMAT等留美的重要考试,都是在智商理论上发展起来的能力测试

 

不过,智商的研究从一开始就突破了心理学领域而被政治化。用最简单的话来概述,强调个

 

人的自由和责任的保守派,更倾向于智商决定论,更愿意承认天才对人类社会的关键性贡献

 

,也不断大声疾呼培养特异人才之重要。自由派或左翼人士,则认为智商是一种后天的社会

 

构造。也就是说,一个人的能力不足未必是智商的问题,而是社会(包括阶层、种族、教育

 

、文化等)为他或她的发展设置了障碍,或者没有提供足够的机会。在他们看来,甚至智商

 

测试本身也含有歧视弱势阶层的偏见。

 

在一百多年的辩论中,两派都爱走极端,乃至到了荒唐的地步。比如,天成派认为,智商对

 

事业成败的影响最大,而智商主要是先天决定的,后天因素几乎不起作用:早教没有必要,

 

孟母三迁是没事找事,甚至那些挖空心思让孩子上好学校、进常青藤的家长,也都是瞎操心

 

。有人称,哈佛的学生之所以成功,不在于哈佛的教育,而在于哈佛选拔的学生智商本来就

 

高。这些人读不读大学,日后都照样成功。由此演绎,政府出面为弱势阶层提供更多的教育

 

机会不过是白白浪费纳税人的钱,上名校不过是追求虚荣和牌子,没有太多教育上的意义。

 

与此相对,养成派则认为一切才能和成功都是后天培养的结果,天赋即使有,也无足轻重。

 

人的天赋之不同,甚至是个不能讨论的政治禁忌,一提这事就等于歧视。按他们的理论,你

 

从大街上随便找个人,对之进行世界一流的短跑训练,都能把他造就成博尔多。如前所述,

 

近年来的研究对这两方面的极端观点都进行了否定:智商不是决定人生和事业成败的唯一因

 

素,甚至可能不是最重要的因素。智商并非绝对先天,受后天因素的影响甚大。但是,人的

 

自然能力确实有高低。在总人口中,智商的高低和事业成就之间有着不可否认的正向关系。

智商学说经过一个多世纪的发展仍然没有成为一个定型的理论。除了智商测试的准确性这种

 

技术问题外,有两大理论问题仍然没有最终解决:第一,智商在多大程度上是先天的、在多

 

大程度上可以通过后天的环境和努力来改善?第二,智商对人生和事业的决定性究竟有多大

 

,比如,是百分之九十,还是百分之十?在本卷中,我将尽最大努力综合最近的研究对这两

 

个问题提出初步的解答。

《天才是训练出来的》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