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中国陶瓷艺术大师评选,景德镇市委书记许爱民得中。“陶瓷大师”选出“陶瓷大官”,舆论沸腾。
  争议集中于评选程序。许爱民未经景德镇瓷器协会申报,也未列入参评者名单,后被江西省补报参评,有违评选规则。
  中国陶瓷工业协会秘书长浦永祥虽然表示不知道江西补报许爱民的原因,但坚持评选并不违规,没有让许爱民参加景德镇当地陶瓷协会的初选,是“考虑到他是一个书记,由地方推荐也不合适”。

  按“程序优先”的道理,许爱民不能得中“大师”。这固然是一击而中,但我以为,这大概只是提醒后继者通过程序去中选而已。对一个像市委书记这样的官员来说,要评选一个荣誉,程序难道会是什么难事?
  今日中国,确实有诸多程序未备之处,又有诸多程序具备而不得遵守之处,但更多的情况,还是大家被“完全合乎程序”的手法玩残。
  公务机关公开招考,会有官宦子弟高比例入围,这是合乎程序的。地方组织公开拔选年轻干部,会有大官子女集体中榜,这也是合乎程序的。一个本无学历的人,官升学历长,拿了学士拿硕士,拿了硕士拿博士,这还是合乎程序的。至于评奖、评大师,自然也能很正常地送官上位,学术奖、文学奖、艺术奖,哪样不可以“合乎程序”地颁发到官员的手中呢?
  而对于普通人,程序也很好地履行着职能。水电气的涨价,有程序;强制拆迁,有程序;上访被送精神病院,有程序;乃至像佘祥林和赵作海那样坐冤狱,程序也完备得很。许多人在程序之中,踏上维权奔波路,而且告诉无门,大门都程序性地关闭了。

  看许爱民履历,为景德镇陶瓷学院工程系毕业生,1988年开始仕途,2001年担任景德镇市市长,同年又成为华南理工大学硕士研究生,2003年成为景德镇市委书记。中国瓷都的市委书记,做不做瓷器无所谓,但如果要当个把瓷器协会的名誉会长,我看瓷器协会要放鞭炮,那算是关怀,可供相关人等“泪流满面”。今日多少学会协会,不正是官员执掌?
  当然,尚无报道指许爱民挂名职务去关怀景德镇瓷器协会,但许书记学过陶瓷专业,当过专业老师,是个内行,又领导着整个城市,成就都是他领导出来的,还当不起一个“陶瓷大师”么。从社会效益说,许书记当了大师,陶艺得到重视,那简直可以说是对中国陶瓷艺术都有利的。

  再看这第二届中国陶瓷艺术大师评选,获选人数就有93人。一届就有93个大师,被质疑的只有许爱民一人而已。评选何其成功,大师何其兴盛。所谓“无大师”云云,陶瓷界就不是这样的嘛。这是“合乎程序”地评出来的吧。
  中国有那么多学会协会,有多少是同业兴趣者的公民团体呢?大致上它们都是权力的辐射体,或者就是权力的化名形式,掌管着各种等级的“合乎程序”的评选权力。这就是轻工业协会和陶瓷工业协会为什么可以定出标准来,评选“陶瓷艺术大师”。它掌握着“艺术大师”的命名权,就像本该如此,于是大家争执的只是它是不是违背了自己制定的规矩,而不再问“艺术大师”的命名权是否真的需要由一个协会掌管。

  我当然知道,哪怕恶,有所程序的恶也比乱来一气的恶要稍好一些。我只是要说,有程序的恶,毕竟也是恶,而我们需要的是良。
  我们生活在一个荒谬的处境,从初始状态就偏离了正道,但我们往往接受了荒谬的初始状态,而只是对它所演化出来的后续荒谬进行拾遗补缺的纠正。没有人怀疑陶瓷艺术大师评选,只有人反对市委书记违反程序中榜,就是一个很小的表现。在更多的时候,我们能看到谈论程序合法的人们,很少考虑程序本身的正当性,而很多程序其实不过是戏耍平民的合手装置。
                                         2010-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