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要纪念刘宾雁,跟世界各个角落正在纪念他的人们一样。纪念刘宾雁,是一次庄严的回归与追溯。纪念刘宾雁,就是要让新闻自由、免于恐惧的言说自由等常识重新回到我们的生活之中,就是让如“啄木鸟”一般敲打社会病枝,为国家听诊把脉的传统回归到新闻行业中,就是要让“无冕之王”的荣光重新回到新闻人的身上,为了那笔的自由。

作者:尝孟

5年前的今天,一个80岁的老人在美国新泽西州普林斯顿的医院里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试图平静讲述他的故事时,却发现他于我竟如此陌生,他更像是一个象征,一段远去的传说。你也许知道他的故事,也许不知道。

他曾是《人民日报》的高级记者,作协副主席,他的报告文学《人妖之间》《第二种忠诚》续接起了因政治运动而一度断裂的中国报人舆论监督的传统,他是独立中文笔会首任会长、终身名誉主席,他可能是共和国历史上最优秀的记者,是整个80年代这个国家最出名的公众人物之一,被誉为“中国的良心”。

同时,他曾是摘帽右派,后被开除党籍和一切公职,被他的祖国驱逐出境,成为异国他乡“不死的流亡者”,至死也没能再回到这片土地上。对,他是这个“国家”的敌人。

他叫刘宾雁。

对他的描述矛盾而模糊不清,你也许会问,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他的身份太多,经历也太复杂,完整的讲述是困难的,我更愿意把他称为一名记者,一个老报人。

如果你是大陆新闻学院的学生,你也许从教科书上读过范长江、邹韬奋的故事,也许听说过邵飘萍、英敛之、张季鸾等民国报人的传奇。但那厚厚的中国新闻史教科书上,不曾有刘 宾 雁的名字;甚至在大陆所有媒体及公开出版物上,你都看不到这曾经名满天下的三个字。

他在自己的祖国消失了。现在的他,叫敏感词,叫该页无法显示。

行文至此我竟有莫名的悲凉感,以及无力。我拙劣的笔使这个故事开始支离破碎,这本不是我意想中的讲述。我变得语无伦次。刘宾雁,刘宾雁,一个客死他乡的老人,一个令人肃然起敬的业界前辈,就这样消失了。历史是残酷的,时间如大雪般覆盖了一切,浇灭了80年代的光荣与梦想,也遮蔽了曾经的罪恶和谎言。英雄长眠于冰凉的地下,而那刽子手,还高坐在主席台上。世间再无刘宾雁。

20 年过去了。在这个国家,每年都有无数新闻学院的大学毕业生进入这个行业,报纸、电视台、网站、杂志社,他们那么年轻,富有朝气,他们信奉西方的新闻专业主义,他们带着理想主义的激情,带着“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自我期许,带着“吾辈不出,如苍生何”的宏愿,试着做一名记者,一名传媒人。

他们有多少人,知道刘宾雁的名字呢?

甚至,他故事式的新闻写作手法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了:找来他赖以成名的报告文学翻一番,会发现很难有耐心读下去。刘宾雁是属于那个年代的。他的生命就如同一支如椽的巨笔,精卫填海般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不断的书写着:“用良心说话,讲真话。”

今天我们要纪念刘宾雁,跟世界各个角落正在纪念他的人们一样。纪念刘宾雁,是一次庄严的回归与追溯。纪念刘宾雁,就是要让新闻自由、免于恐惧的言说自由等常识重新回到我们的生活之中,就是让如“啄木鸟”一般敲打社会病枝,为国家听诊把脉的传统回归到新闻行业中,就是要让“无冕之王”的荣光重新回到新闻人的身上,为了那笔的自由。

不死的流亡者。新闻理想不灭。

“你可以修筑高墙,从而把人和人隔离开来。但你不可能将一个人同自由隔离开来。因为自由总会找到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