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复一年,我们各自在各自的领域各自的环境中逐渐习惯了体制或非体制所赐予的一切惯性,而我们各自也会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逐渐在各自的领域扮演更重要更有支配意义的角色,那么是否终究有一天同窗故旧可以形容陌路甚至你死我活?”

  

  

永不背弃

 

 

文 / 邱靖(《北斗》特约撰稿人)

 

 

傍晚在中山路下了公交,却听得不远处的笛声,不禁呆了。原来,在这都市的霓虹灯下,也能有子规夜啼。 

吹笛者是一位中年人,笛声透过麦克风和音响填满了夜空,仿佛整条步行街都凝结了。他还有一位搭档,是位年轻人,在旁调试设备并展卖一些唱片。他们一定不是一般人,我想。那一刻我忽地想起电视剧《天道》里头的丁元英和芮小丹,仿佛也该是这样的。

而后一曲《故乡》,我不禁落泪了,即便是在帝都时,也不曾听见过这样的笛声。忽地想起一位故人,于是便拨通了他的电话。“两年前在广州沿江路,你说过我们要一起去卖唱的。”“我从不曾忘记。”“你的破木吉他买了吗?”“这周末就要买了。”“保重吧。”“嗯,你也保重。”

若有一天,我居有所依,那时定要备一套上好的音响。对于声音,我总有种特殊的反射,轻易地,灵魂便出窍了。有时我怀疑人的意志究竟是否是由自己主宰的,或许还有另一位神主在支配我的思绪,于是我常常忘记了躯壳的存在,声觉将我的世界囊括至无垠,而我的视觉则被遗弃到了角落。更多的时候,脑海中的各式场景侵夺了我的视网膜,于是他们总觉得我的眼神是呆滞的。

近来我发觉,其实很多事情,结果本不必那么糟。只是人们常对事情过度诠释,一直于事先便对结局有了悲观的隐忧,而后的所作所为其实都一步步将事态导向那个最坏的预期。不积极,或许是大多数人所认可的自我保护姿态,于是大环境的胶着状也便无奈地存在着,并且将继续存在下去很久很久;而对消极的纵容,则更如一张无形的不透风的网,让人窒息。

那些我珍惜的人们,我是这样地害怕任何的渐行渐远。

 

 

去年夏天开始,我便常有这种担心,一年多来的种种,无不无奈地应验了许多。就如同去年夏末的一件事,让我第一次对此感到恐惧。那次是闽西某乡因血铅超标引发群体性事件,那个地方还是一处著名的革命圣地。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两位朋友在这个事情上不知不觉地处在了对立的两营,一位是必须董狐直笔的政法线记者,而另一位则是协助领导处理维稳事务的吏员。在我印象中,他们两位都是极正派的人,可他们却因为各自的职责而必须承受一些难以妥协的轨迹。他们或许至今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我们此时也的确都是初出茅庐的小虾米,却已发觉一些针锋无法回避了;那么,年复一年,我们各自在各自的领域各自的环境中逐渐习惯了体制或非体制所赐予的一切惯性,而我们各自也会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逐渐在各自的领域扮演更重要更有支配意义的角色,那么是否终究有一天同窗故旧可以形容陌路甚至你死我活?就如一位曾与我颇有交谊的同窗,从各种渠道我不难得知她的直系亲属便可能与这些年汀江沿岸的种种惨剧有关;她也不知道何时解除了我校内好友,显然,我这种人于她而言是个危险角色,大多数人都无法摆脱先天赋予其身的立场,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日好友QC来访,我们谈起身边的种种无奈,无不叹息。这个时代,任谁都很难保证自己的行当不是建立在践踏他人的基础之上的,这是一个多么令人辛酸的现实;我们往往未必是直接的恶人,但不知不觉间也成了帮凶。

我想起那部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真实的人性有无限种可能。就像女主人公玛莲娜的沉沦,何尝不是环境与众人中平庸的恶日复一日地侵蚀她并最终成功地逼良为娼。而如今匍匐于当下的我们,仿佛也无法否认自身的脆弱,信仰的危机、梦想的幻灭、对压迫的妥协甚至是对罪恶的麻木和沉默何尝不是在沉沦,最后也被“逼良为娼”?

就如我虽然心甘情愿地承受一些为坚持而付出的代价,却从不曾因此用价值观去苛求我的朋友,何况那也没有资格也没有意义。安身立命从来是不变的主题,而谁又可以为此苛责什么呢?我希望我们都能过得更好,至于心安理得,只能尽量地心安理得了。

此刻,我能对我的一些密友说的是,对友情的承担很多时候和价值观、社会立场无关,那于我更多地取决于经历和过去。或许有一天我会成为浪迹天涯的亡命徒,或许有一天你会沦为贪污犯的眷属,可我知道,你也知道,我确信你知道,你确信我也知道,我们都不会对对方袖手旁观,哪怕是窝藏、掩匿。

 

未来若不幸地真有那一刻,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们永不背弃。

标签:人性, 惯性, 感情, 珍惜, 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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