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领袖为何胆小如鼠?

芦笛

最近一直在埋头看史料,古话所谓“刮垢磨光”,力争把《“毛主席用兵真如神”》改写得尽善尽美,建立在我党提供的丰厚坚实的史料基础上,让毛左鑽不到任何空子。看到两段轶事,信手抄下来,以为读者谈资:

刘英(张闻天夫人,毛的老部下)说:

“一九四九年三月间,我从东北到北平参加全国第一次妇代会。会议结束时,党中央刚从西柏坡迁到北平。我去看望毛主席,他和中央其他领导人都还没有进城,住在香山。我从一九四九年十月离开延安以后,同毛主席已经三年多没有见面了。毛主席情绪很高,江青拿出油果子等招待,谈得很知己。毛主席当着江青的面说江青不安分,认为我这颗大树遮了她的荫了。我对江青说,照顾好主席很重要,你的任务别人代替不了啊!问到毛主席的身体,江青说他别的没什么,就是见了生人会发抖。我一下没听明白,说今天见到我不是挺好吗!毛主席接过话头笑着说,你是老朋友,又不是生人。”[1]

张玉凤则证实毛这毛病越老越甚:

“江青挨了主席的批评之后,心头的火无处发泄,她出得门来,便向我开火。她说: 你不懂医,又不是护士,走路这么重,一阵风吹着我了。

我赶忙告诉她: 在这里,主席有规定,走路要响一些,好让他知道有人来了,免得他不知道给吓着。

江青当着总理、汪东兴,还有五六个工作人员的面,厉声指责我: 你狡辩!

周恩来总理为了不使这一状态持续下去,便走过来对我说: 你认个错吧。 也许,我当时作为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不知自量地回答 首长 责问,也是该挨批评的。我的头脑真的就是这么简单、直率,不知利害。”[2]

伟大统帅自起事以来,也曾多次出生入死,怎么会连生人都怕?他到底是怕什么?杀人如麻的大独裁者都胆小如鼠,生怕被人谋杀或暗杀,伟大领袖自不例外。据孟锦云说,毛泽东身边用的人,都是他自己认识的人,他熟悉的人,他自己用惯了的人,他就信任,不是他自己认识的人,他一般不同意用,而且他也不喜欢身边有很多人。他晚年睡觉时必须由孟锦云等人在旁边看着,孟建议让护士长代替这工作,毛断然拒绝,说:“不行,我不放心。”孟觉得奇怪:有什么不放心呢?打针都可以,护理着睡觉不行?[3]

那当然不行,打针不过是短时间的事,而且在毛处于清醒状态时操作,护士不可能暗杀他,除非针水是毒药,但从苏联学来的那套内卫制度早确保这绝无可能发生了,所以伟大领袖不必担心。睡着后可就不同了,人嘉靖皇帝不就几乎被宫女杨金英等人勒死了么?伟大领袖熟读《明史》,岂有不知之理?

除了刺客外,是否也怕鬼?我看难说。伟大领袖并非他自吹的无所畏惧的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他平生唯一的读物便是线装书,而在线装书里又专看上不得台盘的《子不语》、《小五义》、《何典》等垃圾读物。那些书整个浸泡在“封建迷信”糟粕里,不受影响根本就不可能,何况他对数理化一窍不通。

孟锦云披露的他对吉林陨石雨的消息的反应就揭示了这一点。据孟说,她为毛读报上的那条消息,读着读着毛就坐了起来,那是从未有过的事:“好多次读文件、读报纸,主席都是听听而已。一般他总是静静地听着,很少发表什么不同意见,也很少改变或卧或坐的姿势。”听完那消息后他便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看来,毛泽东被一种情绪笼罩着,他的脸上现出一种思虑,一种不安,一种激动”, 他让孟把窗帘打开,由孟扶着走到窗边, “毛泽东站在窗边,望着那夕阳渐落的天际,望了很久很久,望得那样出神”。

接着他便告诉孟锦云:

  “中国有一派学说,叫做天人感应。说的是人间有什么大变化,大自然就会有所表示,给人们预报一下,吉有吉兆,凶有凶兆。天摇地动,天上掉下大石头,就是要死人哩。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赵云死时,都掉过石头,折过旗杆。大人物、名人,真是与众不同,死都死得有声有色,不同凡响噢。”

  毛泽东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少有的感慨,少有的激动。

  毛泽东似乎压抑了自己的激动,转换了个平静的语调:

“不过,要是谁死都掉石头,地球恐怕早就沉得转不动了……”[4]

不难看出毛在想什么:那则消息报告,有三颗最大的陨石落地,同时伴有大量的小陨石。毛当然把那大陨石当成了他自己,把小陨石当成殉葬的屁民,认定那是他即将陨落的先兆(事实也差不多,周朱毛于同年殒命,而唐山大地震带去了几十万殉葬的子民)。而他最后那句自言自语,适足暴露了他连最起码的物理学常识都没有。还亏他读过康德的《自然通史和天体论》,还向姚文元推荐过,于是1971年新华书店破例地出版了那本书,小芦也才有机会拜读。康德的星云说认为,行星由宇宙尘埃因引力聚集在一起,而自转则由尘埃原有的角动量迭加驱动。若是毛真看懂了那本书,就不会再说出“陨石能把地球压得转不动”的蠢话来了(不知道他说的是自转还是公转,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很可笑)。

所以,毛在晚年害怕的,除了杀手刺客外,恐怕还有被他害死前来复仇的厉鬼们,这都是那些垃圾小说里少不了的佐料(本人也看过许多此类垃圾小说,有资格说这话)。从孟锦云披露的这段对话中,似乎可以窥见端倪:

“这天,毛泽东又在那里似睡非睡地靠在沙发上发呆,右手的拇指还在不停地弹着食指。心里装不下事的小孟,终于压抑不住好奇,轻声地问:‘主席,您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

毛泽东把微闭的眼睛睁开,苦笑着回答:‘要说不舒服,这段时间是天天不舒服,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看来,我的本钱已不多啰。’

在十几分钟的沉默之后,毛泽东突然对小孟说:‘孟夫子,你看我发愣,觉得奇怪?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我这个人,不愿在回忆中过日子。可最近,不知怎么的,一闭上眼,往事便不由得全来了,你说怪不怪?’”[5]

那“身不由己”涌上心头、无法排遣的往事是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否则毛也不至于烦躁不安了。但不知出现在眼前的,有没有让他坚持再打长沙害死的杨开慧?有没有胡须长到一尺多长赤身露体的功狗刘少奇?有没有把他从死亡线上救回来的傅连璋?to name but a few.

注解:

[1] 刘英:《在历史的激流中》,153-154页,中共党史出版社,1992年。
[2] 转引自叶永烈:《“四人帮兴亡”》,人民日报出版社,网络版:http://data.book.163.com/book/section/0000FbYZ/0000FbYZ4.html
[3] 郭金荣:《毛泽东的晚年生活》,载《大地》,1992年第8期。
[4] 同上
[5]郭金荣:《走进毛泽东的最后岁月》,中共党史出版社,2009年,网络版http://book.qq.com/a/20100926/00004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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