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整一生都在等待枪杀
他看见自己的名字与无数死者列在一起
岁月有多长,死亡的名单就有多长

他的全部音乐都是一次自悼
数十万亡魂的悲泣响彻其间
一些人头落下来,像无望的果实
里面滚动着半个世纪的空虚和血
因此这些音乐听起来才那样遥远
那样低沉,像头上没有天空
那样紧张不安,像骨头在身体里跳舞

因此生者的沉默比死者更深
因此枪杀从一开始就不发出声音

无声无形的枪杀是一件收藏品
它那看不见的身子诡秘如俄罗斯
一副叵测的脸时而是领袖,时而是人民
人民和领袖不过是些字眼
走出书本就横行无忌
看见谁眼睛都变成弹洞
等待枪杀是一种生活方式

真正恐怖的枪杀不射出子弹
它只是瞄准
像一个预谋经久不散
一些时候它走出死者,在他们
高筑如舞台的躯体上表演死亡的即兴

四周落满生还者的目光
像乱雪委地扰乱着哀思
另一些时候它进入灵魂去窥望
进入心去掏空或破碎
进入空气和食物去清洗肺叶
进入光,剿灭那些通体燃亮的流亡的影子

枪杀者以永生的名义在枪杀
被枪杀的时间因此不死

一次枪杀永远等待他
他在我们之外无止境地死去
成为我们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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