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制约主要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以权力制约权力,通过分权达到制约的目的,另一种是以社会制约权力,即一个独立的、自主的社团组成的多元的社会,可以对权力构成一种社会的制衡。中国的专制社会虽然权力集皇帝于一身,但事实上的分立与制约还是有的,只是皇帝本人能够逃避权力的约束。就君与民的关系而言,一句君为舟,民为水,民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也让皇帝老实了不少,至少也得摆出爱民如子的花拳绣腿。现实主义政治大师对君主也是谆谆教导:君主必须是一头狐狸以便认识陷阱,又必须是一头狮子以便使豺狼惊骇,同时还要显得慈悲为怀、笃守信义、合乎人道、清廉正直、虔敬信神。总之,无论什么样的君主,社会上的道德约束、潜在的革命或暴力制约是少不了的。有意思的是,专制君主都恐惧革命,可又都是革命的制造者,都想死后洪水滔天,却没料到活着时洪水就不请自来。 所以,这两种权力制约如果没有民主,制约权力的效果会大打折扣,对绝对滥用权力的回答只有周期性的起义和革命。1945年毛泽东与黄炎培的“窑洞对”就很能说明问题,黄炎培说:“我一生六十多年,耳闻的不说,所亲眼看到的,真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能够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力。大凡初时聚精会神,没有一事不用心,没有一人不卖力,也许那时艰难困苦,只有从万死中觅取一生。继而环境渐渐好转了,精神也渐渐放下了。有的因为历时长久,自然地惰性发作,由少数演为多数,到风气养成,虽有大力,无法扭转,并且无法补救。也有因为区域一步步扩大了,它的扩大,有的出于自然发展;有的为功业欲所驱使,强求发展,到干部人才渐渐竭蹶,艰于应付的时候,环境倒越加复杂起来了,控制力不免弱了。一部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总之,没有能跳出这个周期率。中共诸君从过去到现在,我略略了解了的,就是希望找出一条新路,来跳出这个周期率的支配。”毛泽东回答说:“我们已经找到了新路,我们能够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起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可惜的是,毛泽东的民主在实践中表现的却是轰轰烈烈的不受约束的、没有法治规范的“大民主”,导致了民主大灾难。另外,从语义学上进行分析,就会发现这种“让”字当头的民主,本来就具有潜在的精英傲慢、恩赐的成分,民主一“让”就过头。 中国的历史经验教训表明,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的现代化,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和内在属性。人们经常对民主有一个片面的认识,即民主就是人民群众当家作主,这只是民主的一个方面,民主的另一方面就是约束专断的权力,这一面往往被人们所忽视,民主的权力如果没有约束也会变成专断的权力,所以就是民主自身也要受到约束。邓小平说毛泽东破坏法制,在英、法、美这样的国家就不会发生,原因就在于这些国家的民主能够有效地约束权力,能把权力关在笼子里,能让权力在宪法和法律的范围内运行,能让权力在阳光下操作。如果不从约束权力的角度去主张民主、进行民主制度化、法制化建设,就会重蹈“大民主”的覆辙。背离了公民的意愿、背离了宪法和法律去行使权力之人,无异于国之贼、江洋大盗。 马克思经典作家从来都主张民主与自由并举,民主是手段,自由是目的。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一方面主张“争得民主”,另一方面又强调“每一个人自由发展”,民主如果离开了每一个人的自由发展,就偏离了民主既定的轨道,搞不好会走向民主的反面。民主的主要职责并不在于促进经济发展,而在于保护或保障自由,经济发展只是民主的副产品或意外收获。离开了自由的民主,是片面或虚假的民主,离开了自由去建设民主,搞的一定是民主的豆腐渣工程。自由就是外在专断强制的不存在,具有限制权力的内在需要。有自由才能形成公民社会,既能使公民社会与权力良性互动,又能限制权力。从这个意义上说,民主保护自由就是限制权力。 (此稿首发于《人民代表报》2011年6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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