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看过你的一些博文,感觉你一会儿美国一会儿中国,对我们和美国似乎都很熟悉。可是,这些年,无论是报纸、杂志,还是电视、电影中,美国出现的频率都不比中国少,可正是这频繁出现的美国,反而让我越来越糊涂,搞不清美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说他是个好东西吧,可又有那么多人说他乱七八糟,干过那么多坏事,而且现在埃及中东起来闹革命的地方,不正和美国有牵连?你说他不好吧,可他又有那么多先进的科技与文化产品,包括好莱坞大片,还有像你这样一些受人尊敬的人总在说美国的好处,而且,我们这里学习好的,或者家里有钱有势的,刚进大学,就开始合计什么时候留学、移民美国了。我今天给老师写信,就是想请你用最简单的语言,告诉我一个真实的美国,你别给我推荐书与长篇文章了,我就希望你能用一千字告诉我:美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不会让我失望吧。我会把你的答案转给我们全班同学。 
谢谢!



晓慧:

      你好,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你这封信就超过了300字,我怎么能够用1000字回答你,而且让你传给同学们看?这样吧,允许我用我能够达到的最短篇幅–3000字,回答你的问题,好不好?

美国不是个东西,而是和中国一样,是一个国家。只是同我们几千年的悠久历史相比,它只有短短230多年的历史。美国的历史虽然不长,可中国经历过的让人不开心的、甚至丑恶的事,几乎都在美国发生过。我就不扯远了,就从上个世纪30年代开始随便说几件小事。


影响美国的几件小事

1930年代,美国出现经济大萧条,当时全国足足有2500万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可当时那个总统胡佛却说出这样的话:“(美国人)并没有真正挨饿。拿那些流浪汉来说,他们吃得就比过去什么时候都好。纽约有一个流浪汉,一天吃了十几顿饭。”你看他多混蛋。当时的美国贫富差距很大,1932年这一年,美国65%的工业掌握在600家公司手里,仅占人口1%的人拥有全国财富的59%。

当时还发生了一件小事。那就是,参加一战的美国老兵因为拿不到足够的救济金而到华盛顿游行示威,对峙了一段时间后,胡佛总统下令军队用瓦斯催泪弹驱散示威群众,但同时毒瓦斯气体意外地让两名只有3个月大的婴儿窒息死亡,其中一位叫伯纳德·迈尔斯……

那时的美国也搞愚民教育,例如1930年麦克米伦公司出版的《美国史》中有这样的话:“奴隶:尽管黑人是奴隶,他们在种植园时代通常很快活……他们总是慢吞吞的,什么事都想拖到明天才动手。大多数园主知道,要得到最好的效果不是用皮鞭打,而是重视奴隶、善待奴隶、奖励奴隶,这样就能博得他们的一片忠诚。”当时的美国把社会主义苏联当成头号敌人,老师们上课是不能提到苏联的,否则就有可能被打小报告,说他宣扬红色思想。地图上的苏联的位置是空着的,好像那里是太平洋的海水一样。每天上学,学生们首先要向国旗表忠心,并作基督式的祈祷。其他的宗教则没有享受这个待遇。

二战结束后的50年代,美国又盛行麦卡锡主义,对有共产主义思想的人进行了大清洗,迫害很快扩散到普通民众,那时的很多美国人活得提心吊胆,因为总担心有国家机构在调查你,说不准你以前同某个社会主义国家的人聊过天,那你有可能就会被人打小报告,失去工作。

好不容易度过了50年代,进入到60年代,美国黑人们开始反抗种族隔离,这个时候,也就是中国的文化大革命红卫兵最“活跃”的时候,美国也发生了针对黑人的暴力事件,最让我难忘的是,在某个地方,一群白人抓到一位黑人,竟然把他的生殖器割下来……

到了70年代,出了一件更加令人难以忘记的丑事,尼克松总统卷入一场对公民和人权严重侵犯的水门事件。公然违反美国宪法,尼克松丢尽了脸,水门事件也让美国在世界面前出了一次丑……

美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就说这些,你对这个国家上个世纪短短几十年的历史中出过的丑事,会不会有了一点印象?我想即便没有印象,你也不会感到陌生,因为这些侵犯人权的事不但在美国,在世界上很多国家都出现过,甚至正在出现,我们一点都不陌生。从这方面看,所有的国家都差不多,所以,没有哪一个国家天生就更好,哪一个国家天生就更坏。即便我们现在很多人一提起美国,就会提到230年前建立的民主制度,美国《人权宣言》,以及不当皇帝的伟大的华盛顿总统。可你们看,那一切并没有阻止上一个世纪发生的这些丑事,对不对?

我们历史上或者现在正在发生的事,美国的短暂的历史上都出现过,问题不在这里,而在于,美国那个国家有什么特殊的方法让这些历史不再重演呢?这才是我一直关心,也一直在研究的。如果我们抱着实事求是的心态,好好研究一下发达国家的教训和经验,对我们国家是有好处的,可以帮助我们国家走出恶性的历史循环。

这就是你所说的有一些人在提起美国时为什么会竖起大拇指了,他们推崇的正是美国人的自我批评精神,以及设立和不断完善通过民众批评而自我修复的制度。就拿我上面说的那几件事说吧,胡佛总统始终没有为驱散游行道歉,但这不重要,因为民众已经对他做出判决,就在那两个婴儿被窒息致死不久,退伍军人们办的报纸就为其中一个孩子写了这样的墓志铭:“伯纳德·迈尔斯长眠于此,他只活了3个月,是胡佛总统下令毒死的。”这个墓志铭一直在美国流传至今……

即便在公权力迫害一些思想异议分子的时代,民众也拥有自由批评政府的宪法权利。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位美国妇女到邮局去,要把一封称总统为“白痴”的抗议信电报发到白宫,邮局告诉他,按规矩,称总统为白痴的电报不能发出去,但邮局办事员同这位妇女一起查了一大本同义词词典,终于找到了另外一个词“蠢材”,这个没规定不能发,于是电报发到了白宫杜鲁门手里……

而黑人的解放运动,一直没有停止过。在最艰难的时候,美国司法部长肯尼迪的弟弟小肯尼迪在美国之音说,他相信宪法会最终胜利,相信公民运动会胜利,他甚至预测:在本世纪结束前,黑人会当选美国总统。他做出这个预测的时候,美国黑人坐公车还不得不被隔离在车尾呢……奥巴马当选美国总统只比他半个世纪前的预测晚了八年。


至于尼克松,大家知道,他因为卷入窃听事件而下台了,当时据说毛主席听说尼克松为这么“一点小事”而下台,感到不可思议。我今天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一点小事”就是世界上很多国家同美国存在巨大差距的原因。



美国社会为何有自动修复能力?

从上面我们看到,美国作为一个国家,和地球上绝大多数国家一样,也是“无恶不作”的,但有一个区别是,它建立了民主制度,颁布了尊重人权的宪法,还保障了公民的言论、结社与出版自由等,正是公民们的这些自由与民主权利,才一次又一次把作为国家的美国从危险的路途上拉回来。

说到美国,我们不能不注意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作为国家的美国,在世界上的地位,显然没有美国人高。连那些想变成美国人的人,都可以随便骂美国,可他们一边骂,一边却又渴望加入美国国籍。这和有些国家不一样,国家好像很神圣,你不能批评,可那个国家的国民却没有什么地位,甚至想加入别的国籍。美国人一直认为,是他们缔造了这个国家,而不是这个国家生养了他们。有一个故事说,一位苏联科学家访问美国时对美国人谈到自己的观感,他说,你们美国人只爱洗衣机、小轿车,还有你们自己,可我们苏联人却爱国!–问题在于,苏联这个国家很快就没有了,而美国却一直存在。这就是美国人的价值观,爱国就是爱这个国家的民众,就是爱自己,爱国绝对不同于爱总统。关于国家于政府,美国总统里根在就职典礼上说过这样一段话:我们是一个拥有政府的国家,而不是一个拥有国家的政府。这一点使得我们在世界各国具有独特的地位。除非人民授予,我们的政府便毫无权力可言。(We are a nation that has a government not the
other way around .And this makes US special among the nations of
the Earth. Our government has no power except that granted it by
the people.)

当然,美国人的这种“自私自利”在国际上就表现不那么好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他自己民主自由了,却在埃及与中东等国家支持一些不民主的政权,这也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弊端,在内政与外交上不一致。在内政上,民众选举产生政权,政权不能不为民众服务,尊重人权,尊重每一个公民的民主与自由权利;可在国际上,它却更多地讲国家利益,而不搞民主,很多时候支持民主,也仅仅是因为民主对它的国家利益有好处。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我想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美国这个国家在骨子里还是种族主义分子,还在搞种族歧视,它嘴里不说,可在骨子里却一直相信,在美国能够搞好的民主制度,在亚洲与中东、非洲就搞不好,所以它宁肯支持那里的独裁,也不相信没有素质的当地人能够搞好民主。当然,这也是美国人幸福的另外一个原因,美国总算是歧视它国,而对自己的人民还可以,不像一些国家,在国际上大谈民主平等,可在国内对自己的人民却不这样。

这就是我想说的有关美国的最后一点,美国是什么样的,是由美国人决定的。而美国人推崇的价值观、信仰与理念,决定了他们,也决定了美国的性质。那么,美国与美国人给我们什么启示呢?我认为最有意义的是,我们看到了这样一个被很多人吹捧到天上的国家,却曾经存在过那么多的邪恶之事,而同样在短短的时间内,美国人不但对这些事做了忏悔,而且还改正过来,成为自由世界、尊重人权的领袖。这多少让我们感到信心吧,中国在经济发展上比美国落后很多,我们现在的人均经济水平也就相当于美国上个世纪60年代的样子,中国也同样存在美国上个世纪存在的那些弊端与邪恶,但我们有信心消灭邪恶,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

希望我的故事能够带给你启发。

谢谢你。


杨恒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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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赢未来》和知名作家杨恒均联合推出的一个青年问答类栏目,提倡“讨论无禁区,思考无边界”。社会问题、人生方向……只要你是青年人,只要你有成长的烦恼,只要你敢想敢问,并且你的问题够典型,杨恒均就会回答。详情请关注《赢未来》新浪和腾讯微博相关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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