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城一线, 蜿蜒断续,崎岖难行,不过对于惯于登山的斯南来说,算不得什么的。边走边闲聊,时间倒过得蛮快,不到中午,就到了政法大学,原北京政法学院,在那栋被许章润老兄称作“公共厕所”的教学主楼前,给斯南夫子留了一张影,算是到此一游吧。虽说北京政法学院也是夫子旧游之地,但却没什么旧物足以勾起旧时记忆了,物非人亦非,新工地繁忙噪杂,更无足观,只好算是借道法大,在房屋与人流间曲折穿行,去后面的贵友餐厅解决肚腹问题。

“喔,原来的毛主席像呢?我记得主楼前有一尊主席像,白瓷的,特别显眼。当时八大学院都立了主席像,就你们学校的是白瓷的。” 斯南问我。

好在我前段时间曾好受命弄了一段夭折了的校史,所谓六十周年献礼工程之类,知道些内幕,于是顺便做起来解说员来。我告诉斯南,本来北京政法学院不准备建主席像,后来看人家八大学院都在破土动工,紧锣密鼓,不敢落后,毕竟我们一家不动,很被动,不好交代,于是也决定立,但得赶紧,因为要赶国庆十周年献礼。但钢筋水泥塑像已经来不及了,临时想了个应急办法,到唐山去定制一尊瓷的。瓷像太巨大了,无法一个整体烧制,是做两截烧制的,运回来也是两截,当时就有人议论纷纷,说不吉祥,说哎呀,毛主席都断成两截,被腰斩了。当然不是敢公开说,那可是反革命罪。别的学院主席像都是钢筋水泥,就我们这个是瓷的。这尊白瓷像,文革后就打碎了,埋在现在这个圆盘底下;也有人说是整个埋在地下,并没有打碎,这个以后倒是可以“考古”,也算得一尊文物吧。

“岳麓山脚下的那尊交通指挥,也该倒了。”我随口来个建议。

“小邓——”斯南用他特有的缓慢口吻叫我一声,其实他并没有看我,但我知道,这种口吻之后,就是老师的“严厉教导”了。

果然,夫子停了停,就在 江平先生的那座“法治天下”的石碑前,开始训导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了——咱们师生还是挺默契的,心有灵犀。

对毛泽东,私下里我尽管总把他与朱元璋比,但公开场合我从不谈,毛泽东不是一个学术问题,现在不是,只怕五十年后也难,一谈就牵扯政治。我也主张不要在公共场合谈毛泽东,私下里谁都可以说,那没关系。一旦牵扯政治,很多问题就纠缠不清,你怎么谈?!你说岳麓山的那尊主席像要拉倒,可我问你怎么拉?拉倒了又如何?徒然引起一场意识形态争论而已……

在毛泽东问题上,我不敢苟同斯南夫子,我辩白说,

毛泽东历史评价,本来早该结束。改革之初,邓小平曾说过,二十年之后我们再来讨论。当时或许是出于经济改革大局考虑,有必要终止意识形态的无谓争论,但三十年过去了,官方并没有履行诺言,民间也只好自讨自论,这本算是一种补偿,是在还历史欠下的一笔重债,在弥补官方的失责。但官方不仅不支持,反而以各种手段打压:相关著作在大陆不能出版,港台的出版物禁止内地流播;历史学家的安全受到威胁,思想、人身自由得不到保障。毛派这样嚣张,就与这种历史封锁有关系。不公开谈论毛泽东,就很难清算文革遗毒,弥补因毛泽东问题引发的分裂与冲突。有人说,揭露真相是走向正义的第一步,我也以为,是揭露真相的时候了……

“你想解决什么问题?毛泽东真相?历史评价?挖左派的老底?”斯南发急了,追问。

“至少可以部分还原真相,可以达成历史认识的某种共识,毛派也不敢那样嚣张。”

“你还是纠结了,毛派并非不了解真相,很多人只怕比我们更了解。问题不在这里,他们需要的不是历史上的毛泽东,而是要打出一面旗帜来批判改革。你们就算是打倒毛,把他搞烂搞臭,又能怎样?不过是跟一个虚假的幻象斗来斗去,你们的功夫还是用在幻象上,就算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啊。我问你,中国面临的现实问题能够通过打倒毛解决吗?我告诉你,只要不解决现实困境,走不出目前的僵局,毛泽东就会阴魂不散;走出了困境,毛泽东自然会成为历史,用不着你们动手。不必太在乎一个历史人物,秦始皇如何?朱元璋如何?又有谁会搬出他们装神弄鬼?!人家是‘唱戏没法,出个菩萨’而你们倒好,是‘驱鬼无道,借助钟馗’。彼此彼此。”

听到斯南这样说我,还真有些伤心。历史学不是一直就强调求真吗?谁都知道,在中国大陆,反思批判毛泽东,不仅是历史学家的天职,也是社会正义的必然要求,所以尽管危险,面临各种打击,但还是有一些有良知的学人会站出来,说出真相,还原事实。但斯南却是这样看我……

但斯南似乎不在乎我的情感,他的夫子之训,还在继续呢!

“回头看你,你最接近左派,按理你完全有可能变成左派,没变左派大约是以后从事过新闻,又学历史的缘故。但你的文学式思维并没有改变。这个你自己也说过,左派多文学中人,原因在哪里?你只怕没有好好想过。其实,就我对新左、中左、老左们的了解,我跟老左们打交道多,还算是比较了解他们,像邓力群还是朋友。我就发现,左派在知识结构、情感特征上有很多相同处。我给你简单说说,你回来后我再找时间详谈。他们的特征,就是文人特征:第一,是浪漫情绪,以戏剧化眼光看世界,以为毛泽东一到,万事大吉,你写戏啊!以为中国的民主是万事皆备只欠东风,只等中央政改一出台,就走上了民主之路,你以为中央是神仙啊?!我告诉你,我们不仅欠东风,万事也是皆无所备的;第二,就是正义冲动过强,理性思考偏弱,有道德优越感,这点与右派有相似处,右派有知识优越感,所以互相看不起,其实都有毛病。你的道德优越感接近左派,所以我说你能理解左派。纠结在毛泽东问题上,正说明你与左派一样,具有知识与情感的共鸣,虽然方向看起来正相反。你们得好好反思自己,中国的知识界都得好好反思,否则跳不出圈子,跳不出陷阱,一样的没希望……

“我观察近来中国的思想界,有时深夜静思,经常性失眠,睡不好,这次不来北京,我也准备好好找你谈谈我的观察,想法。我以为你们都没有走出困境,左右一样。表面看来思想界众声喧哗,但骨子终究还在旧窠之中。简单分类,按你们时兴说法叫做思想谱系,思想谱系里有什么?我以为不出三类:其一、是对抗性思维,如左派。以权力作为对手,以反体制为中心。这个不多说了;第二,是批判性思维,你的可以算在这里面,也是揪住权力与体制,不放手;你们两个虽说针锋相对,但其实是一对双胞胎。这个我以后再给你好好分析,不细谈;第三,是体制内思维,我喜欢用‘策论派’说他们。这批人目前最多,也是主流。你看看原来的《战略与管理》,看看目前期刊上几乎所有论改革的文章,都是这个调子。我不否认这批人在改革之初的贡献,没有他们,很难有改革的推进,但也正是这批原改革派,他们的思路、思考已经技术化、体制化了,已经不可能提供新思维。他们已经完全与体制同构,跳不出体制的圈套与陷阱。某种程度上讲,也是一种文化陷阱,这个你们更难以意识到,我自己也是在外老的思想体系中长久浸泡,才慢慢悟出这些道理,希望能够把这些传给你,算是不辜负外老的教导,让外老思想有传承与发展。

“我说的体制陷阱与文化陷阱是什么?其实就是这种普遍王权所造成的制度结构与文化结构。中央集权的等级结构,造成一个中央集权式的思维结构。这种思维结构的特征就是一切围绕最高权力,一切以最高权力为依归。思想倾向也好,制度设计也好,改革切入也好,反叛的对象也好,批判的眼光也好,都围绕这个权力中心。我不是说这个权力中心不重要,它太重要了,重要得犹如一个漩涡、黑洞,所以才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吸引所有人的才智与精力。但这就是陷阱所在、圈套所在,中国历史与文化的困境所在。这样一种漩涡式的吸引力,足以把一切新思维吸空,吞噬,不仅把思想,甚至把人也完全吞噬在其中,所以我说,这是一种陷阱,一个圈套,让你的思维无法超越权力中心,自然也无法超越历史、文化与自身。

“思维陷在漩涡里,身份同样陷在这个漩涡里。所以我说中国的知识界需要双重突破与超越,否则还会在这个困境中鬼打墙。中国的知识分子,我把他们分为六类:上层是三类、三幅面孔——圣王派、帝师派、幕僚派;下层也是三类、三幅面孔:叩头派,造反派和诤友派。圣王派占据真理的绝对高度,要为万世立法;帝师派占据知识的绝对高度,要为君王带路;幕僚派占据技术的绝对高度,要为权力开路;下层的叩头派占据的是情感的绝对高度,想以情动人;造反派占据了天理的绝对高度,要以力夺权;诤友派占据人格的绝对高度,想以道德格物……六类角色六副面孔表面看来都是铁骨铮铮,家国情怀什么的,但骨子里其实只有一个“臣民”性格,眼光看到的只有权力,心思关注的永在高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都在想着因人成事、借力打力,“虽有智力,不如乘势”之类的思维与行动。似乎没有人是在为自己、凭自己,立自己的事业。没有人在权力之外别寻出路、另劈境界。

“这种思维与人格本身是体制的结果,但也是它的组成部分,所以要突破或超越它很难。因为他们互为因果,连锁为一体。体制突破的前提是思维困境与人格困境的突破,但思维人格突破的前提也是体制突破。因为这种连锁性,所以我们一直以来就在历史的循环中打圈子,一治一乱。

“困境就在这里,如果每个人的眼光都盯着最高权力,看着上层,但上层已经无力动作——‘非不为也,是不能也’——其结果,就是智力、精力的巨大耗费,资源的巨大浪费。还有,这样的漩涡式心力集中,还会导致一种严重的‘我执’状态,导致心力胶结、无明,失去目标与方向,造成心理焦虑,而焦虑那是非理性行为的开始……

“中国的政局需要别开生面,中国的思想界同样需要别寻新路,而我们知识界能有所为的,也在这里。”斯南结束对我的训词,总结道。

在逼仄的建筑物与拥挤的人流中穿行法大,有一种说不出口的羞愧,与岳麓山下母校建筑物的疏阔错落、山水相映比,这里简直每一丝学术的安逸、宁静。还好,这不是我的错,而是历史的错,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不负责任。正如这所学校的历史一样,兴则有人庆贺,以为自己的功勋;败则无人担责,就像无主之物。

“你们法大人物,总是集中了最可爱的与最可恨的两个极端,”斯南没事找事漏出一句话来。我知道,与法大,夫子没什么渊源,自然容易产生这样的可爱印象,但似乎话里有话样子。夫子虽好谈,并不喜欢无目的漫谈的。

“怎么说?”我只要接过话茬就可以了。

“旧人物不管吧,王俊秀是你们法大的吧?你可认识?真血性男儿!”

我倒是认识俊秀,不过更多的是神交,夫子怎么发出这个感叹?

“05年总书记去世时,香港出了一本《赵 之死与明日中国》,其中记载王俊秀与朋友抬着花圈,到吉祥胡同祭拜灵堂、敬献悼词,王俊秀还当场嚎啕大哭起来,甚至与便衣发生冲突。我当时就很感动,人心不死啊。也是在这本书上,我读到赵 谈论政改的一些话,其中有一句说:“民主的旗帜如果党不去高举,就会被别人夺去。”我至今还记得读这句话时的震动,从那时起,我才开始明白,对于这个执政党的角色,我们太隔膜了,就算在体制之内,也没有真正认识清楚,自知之难啦!”

“你是说高层始终有人在主张民主?”

“不是,我是说,赵 之后,中国的改革已经死去。这看起来是悲剧,其实如果我们正视这个事实,我们也许早该走出来了,但我们不愿面对事实。我说,读到他那句话后的震动,为什么震动?因为我发现一个必须直面的现实,无法改变的事实,而我们大家却都不愿承认这个事实,这个事实就是,执政党终于改变角色,转变成了一个保守党。一个保守党角色的最终确立,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但我们自己没意识到,不愿公开承认;思想界也没意识到,没有完成重新定位的转型,为什么呢?执政党没这个勇气,而思想界又有太多的期望,都放不下。所以弄出一个僵局,问题就在这里。

“我们必须直面这个现实,重新确定我们的出发点,而不是在三十年前的圈子中思考,但我自己也是08年左右才想清楚这个道理。执政党角色的转换,已经注定中国改革的终结,原来那种由执政党主导的改革模式已经不可能再来,思想界首先必须放弃这个幻觉,完全彻底放弃,才有希望。放下了,才会有新境界新思路出来,包括对改革三十年的认识;放下了,思想界才会有豁然洞透、境界全出的新天地。”

“民主的旗帜如果党不去高举,就会被别人夺去。”我默念着这句话,似乎无法参透其中的玄机,为什么一句话对于一个人,会有这样不同的含义?还是我生性愚钝?

“因为你看不透其中的意识形态内涵,看不透其中包含的对领导权绝对控制这种信息。而这个是理解我党政治的关键,别的都可以放弃,但领导权是绝对的。我为什么震撼?就是因为在赵的这句话中,读出了独裁者的习惯性思维、历史遗产:把民主当作旗帜来争夺、控制,这是中国共产党历来的策略,不管是在国民革命时期还是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它叫唤民主的声音比谁都高,但其内部的专制比什么都严厉。但这种两手政治外面的人是不懂的,知识分子只看见他们的高调民主,并不清楚其骨子里的绝对专制,也是为了这个误会,民主知识分子追随我党,而中共的政权从某种程度上就是这样得来的。我党并不需要民主,但我党永远要占据任何新思潮的领导地位、领导权。所以知识分子讲民主,我党也讲,且讲得更激烈;知识分子讲法治,我党也讲,且讲得更诚恳。基本心态就是这句话:我不去高举,别人就会夺去。为了保护这个旗帜,夺取这个领导权,它可以口是心非,内外两套语言,对外的语言是那样的华美,而实质上却绝对禁止他人染指民主,把民主弄假成真。为此可以不惜代价控制、障碍、阻止他人。而这些都是以民主的名义进行的。”

听斯南的分析,我有一种触电般的震撼。他劝我不谈毛泽东,与邓小平果断中止意识形态争论或许是同一理由。不仅因为内耗,更重要的是,这是执政党放弃意识形态控制与领导权的重大举措。搁置政治改革,退居保守党身份,就是不再与民间争夺意识形态领导权,让领导权回归民间,让民间自己去探讨、去实验。其实也在提醒国人放弃幻觉,放弃那种一切唯上、一切等待上层决定的权力型思维,让民主回归民间,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如果政改还是从上至下,其结果必然重蹈经济改革的覆辙——官僚经济的出现,权贵资本的出现,或者说权力市场的出现。这样的改革只能是失败的。终止高层的改革,也注定领导力量的下移、政治资源的下移。这样,就有可能形成民间自己的力量,积聚社会资源,形成一种替代性的社会力量。也只有这个力量形成了,中国的政改才有希望,才能平滑过渡,才不会发生动荡。那是,无论是中共主动介入政改,还是退出政坛,都不会引发国家动荡的担忧。

“思想界总是在期待、呼吁执政党推进政改,道理说了一箩筐,真是苦口婆心,然而劳而无功,为什么?不是不懂,道理谁都懂,问题不在这里,而在这个执政党已经变质成了保守党。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要他改革,你们有什么力量逼迫他改革?难道真的靠舆论吗?保守党是不在乎舆论的。因为他的基础不再在民众,而是利益。”

“所以我说,需要靠社会自己的力量积聚起来,积聚到这个力量无可动摇,强大到可以替代执政党的地位为止。只有社会力量达到这种水平,你逼他,他必须改,他不改,他就倒台。关键在如何积聚力量,空喊口号,谁都能够。”

“我能理解先生的思路,确定执政党的保守地位,确实是我们今后思考的起点,不在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幻觉之上。但社会力量的培养同样需要政治的宽容,否则哪来的空间让民间生长。据学生观察,最近几年,对于民间力量的高压比以前更厉害,言论控制更严格,有些已经到了违背人道的地步,这是自己不改革,也不让别人改革的老套啊。我们如何面对这种保守下的反动?”

“在道义上我也坚决反对这种倒退、反动,倒行逆施。但冷静看来,这个却无法避免,它不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谁来维护?!所以你们要学会在这种压力下生活,学会在这种罪恶中保持理性与坚韧,保持自由心境,不要被执政者的罪恶毒化自己的心灵。这是对中国所有的民主人士的道义要求。太难,但必须做到。这就注定中国的民主人士需要一种宗教般的情怀,无论是佛的普渡众生还是耶稣的爱自己的敌人,没有这种精神力量就无法承担这份神圣之责,也就无法领导中国的社会进步,”

“其实,反过来说,适当的压力,尤其是由执政党施加的压力,是在考验民主思想的吸引力,考验社会资源的动员力量,考验民主运动领导者的组织、领导才能,也是考验民间的意愿。如果你无法调动社会资源,无法形成自己的领导力量,无法形成一个与中共一样强大的组织,你也没有能力取代中共,取代那个旧体制。

“年岁大了,看事情的眼光就会有些历史感,有时间距离,很多问题会有新的感受。黑格尔曾经说过历史过程中恶的作用,说恶是推动历史进步的重要力量,有时比善更大,这个说法很可以用到对现实的理解上。中共对异议人士的打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其实都可以看做黑格尔意义上的历史之恶。执政党在多大程度上扮演恶的角色,就是在多大程度上丧失历史使命,丧失社会资源;民主人士在多大程度上遭受打压,就在多大程度上承担着历史责任,获得社会同情与资源积聚。没有这种打压手段,资源很难向某个人或集团转移,分散的民间力量也难以凝聚,民间人士更难以形成自己的核心。因为政治领袖的形成,天赋尽管重要,但历练与际遇更重要,这个际遇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有些像传统史学上说的天命,天命的转移靠的是什么?就是苦难,就是历史之恶所加的压力,所设置的逆境。所以历史上的真领袖,都是他的对手制造的,是历史之恶制造的,这就叫历史的辩证法。”

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什么历史学家总是老人的专利;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我所认识的民主人士虽身历苦难,内心却总是那样平静。是啊,孔夫子说,“求仁得仁,又何怨焉”?! 如果中国的民主进程需要他们承受这一切,如果民主女神选择他们做使徒与行者,那就听从天命的召唤吧。

在法大校园东转西转,竟然就转了半小时才走到旁边的贵友餐厅。还好,人不多,就借此处别院佳处,为斯南夫子饯行。来半杯米酒,对三五小菜,我改东坡诗“幸有清溪三百曲,不辞相送到湘浦”为祝,而夫子亦改东坡“空肠得酒芒角出,肝肺槎芽生文章”相答。

夫子珍重!岳麓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