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腰疾被视为“半残体”已多年。由于行动不便和实在放不下手头那支笔我整整10年未曾走出武汉市的大门。平时只要走出家门百把米,如能叫到出租车在市区内公园景点、高端影院、超市作些有限的活动还是可以的。我觉得对于一个耄耋老者来说,这样的生活也算得上奢侈的了。
当人们看到我既前屈又侧弯的身躯行走的艰难都说我应该考虑坐轮椅了。我是绝对不愿迈出这一步的,真的那样,我对生活的自信也就会大打折扣,一切都将改变,真希望无限期推迟这一天……
10年不出市,一朝飞巴黎,这似乎是不可想象的事,很多人为我捏一把汗。女儿不放心要请假来接我们,一是她的工作不允许,二是花费太大,三是不符合我们希望自己安排自己的主张。由于我们在与钟点工的相处中建立了一种新型关系,依托他们解决了出行接送的诸多难事。
签证一到手,就立即办理机票。由于孩子们的坚持并给与实际资助,我们终于同意买头等(或公务)舱机票,这个数字相当于我们两个老者半年退休金的总和,是经济舱的3倍多。有意思的是,买的是电子机票,并不是传统的厚实纸质机票,只打印一张“电子机票行程单”,我们心里还有些不放心,这不算数怎么办?
更没底的是,先行出国探亲回国的老友告诫我们一定要申请轮椅,一是机场太大,根本走不动,另外机场太复杂,你也搞不清登机的路线与登机口,何况你行动又困难。感谢老友提供这么重要的信息。正是有了轮椅服务，行动难的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就这样我第一次接受了轮椅。在购票处申请到了一个“全程轮椅服务”。可是当时还是心里没底,空口无凭,立字又无据,到时候没有怎么办？出票方反复要我们放心,也就不好再纠缠了。
二
我亲历了从武汉飞巴黎的全程轮椅服务,还在上海换了航班。真正享受到了在国际航空领域的周到服务,感受到了这个领域与国际接轨的现代契约精神。我们 一到武汉天河机场办手续时仅出示护照,就为我们办理了去上海和巴黎两种登机牌,不久两名工作人员推来了一个轻便轮椅让我坐下,这是我第一次坐上了轮椅,由工作人员带领我们通过安检到贵宾候机室,把轮椅放在旁边,并说到登机时再来推我。这一切令我彻底放心了,并在心里为机场的现代化管理打上高分,虽然这还只是全程服务的开头啊!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飞行,我们很快到了上海上空。只消稍稍俯瞰一下上海壮观的夜景,就不禁为我们的国际大都市上海的改革开放发展的成就叫绝,这种感受与我们16年前第一次走出国门到达美国纽约的上空的惊喜可以相比拟!
当乘客纷纷走出机舱,空姐非常亲切地让我们别着急,轮椅马上就来,果然一个上海小伙子推着轮椅来了,我坐上了。我真为我申请了轮椅而庆幸,否则一切将是不可设想!我们10年前也是从浦东机场飞巴黎的,也算是旧地重游吧,可是,你找不到当年的感觉,完全想像不出浦东机场获得多么前卫广阔宏伟的发展——在2010年的世博会有序地日吞吐达数十万来自全球各地的旅客!小伙子的任务是把我推到飞往巴黎的航班候机室,其中还要通过海关,这个路径是如此漫长,足足花了20几分钟。由于是走的特殊通道,完全看不到奔忙的人群,贵宾候机室中绝大部分是外宾。小伙子同样告诉我们,到登机时会有人再送我上飞机。
这一段坐轮椅,对我是至关重要的,否则我的神经压迫症状一来我是走不了的,这么长的路我是绝对不行的。轮椅呀轮椅,我初试轮椅就用在骨节眼上了。本来70岁以上的老人都可以免费申请轮椅的,肖静宁坚持自己完全可以胜任步行,只为我个人办了申请。小伙子走的比较快,她背着双肩包几乎是竞走的状态跟随着,其中经过几段自动通道也是未停止走动。她说这又一次考验了自己的状态。有意思的是,上海小伙子也不减速,肖静宁也不好意思让他走慢点。后来小伙子说,“没见过这样会走路的老太太!”这一句话让她欣喜不已!她竟然高兴得当即给了他50元“小费”,因为先前也听说有小费之事,但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给，给多少。后来他们就聊开了,小伙子说这是国际航班给小费是顾客的自愿行为,是对我们服务的奖励,领导并不干预,国外旅客都给,国内很少给,我们也不好开口要。啊!你们大学教授嘛就是不一样!肖静宁说,应该的,谢谢你,还握手道别。肖静宁后来对我说这50元也是对她自己的自信和状态的奖励!
三
由于受大气强对流的影响,飞机在浦东等待了一小时才起飞。经过10余小时的飞行,于巴黎时间早上7点多钟到达戴高乐机场,一名年轻健美热情的法国姑娘推着轮椅在出舱口接我来了,我真是好高兴,我们给她5欧元表示感谢,她说了好多法语我们也不懂,看得出来她非常高兴。在出站口我们看到了久久等候的女儿女婿,当我们激动而亲切拥抱时,法国小姑娘真心为我们祝福。女婿以为我没有小额欧元,没给小费，就送了她5欧元。一大早法国小姑娘的运气真是不错呀!女儿说,这也是树立中国人的热情友好的形象,让他们觉得为中国人服务是很好的一点小小的投资吧!
通过全程轮椅服务的过程,我顺利而愉快地抵达目的地,将开始弥足珍贵的享受天伦之乐和领略异国风情的三个月的不寻常的生活。为了实现这一心愿,多少人在为我们服务,多少人为我们祝福,我要实实在在地真诚地说声谢谢!这一旅程也使我实实在在地真正地感受到了我们国家在与国际接轨迹中的进步、发展和变化的步伐。
一到女儿家,与10年前相比,法国的天还是那样湛蓝,那么美,那么宜人,没有一点喧嚣。只是女儿家变化太大了：别致的欧式小别墅令我们惊讶,绿草茵茵、鲜花盛开,还有串串葡萄的小花园尽情地向我们展示主人勤劳和情趣。这是10年奋斗结出的果实,这是一个有能力肯奋斗就能实现自我并有利他人的国度,我为他们自豪!
与10年前相比,我真的很老了,我的身躯与行动能力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我要面对现实,不悲观,不泄气,因为有亲人的至爱,有社会对老年人、残疾人的日益尊重与关照,我的心情格外好。女儿听说我的全程轮椅故事很感兴趣,因为她租了一个轮椅也不敢说,怕我不愿意。为了与大家同步,为了更多更好地领略巴黎这个美丽而独特城市的风光与文化,在塞纳河边,在巴黎圣母院,在香榭丽舍大街,在艾菲尔塔，在凯旋门,卢浮宫,拉德芳斯广场,在枫丹白露城堡……这些10年前曾留下我流连忘返步履的地方,将留下我的轮椅的轨迹。这是生活的自然状态。在游览巴黎的这一美好特殊时刻,我会乐意坐上轮椅,充分享受我的亲人们抢着推我的那一份令人羡慕的好福气。 (2011-07-16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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