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_ 徐卓君 孙炯   实习记者_汪昕 姜梦 洪沁  浙江温州报道

混乱的列车

7月正值台风季,雷雨在浙江沿海一带并不少见。除了窗外的雷雨,这本是一次普通的旅程。

直到到达永嘉站前,杭州开往福州的D3115次列车看起来都一切正常。7月23日19点50分,D3115次列车停在了永嘉站。本来,这趟车应该在7分钟后到达前方的温州南站,却迟迟不肯开动,此时极亮的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天空,16号车厢的乘客曹卫东开始焦躁起来,还有两站才能到达此行的目的地瑞安,而此刻约好的厂商已经在站外翘首以盼。

做皮鞋生意的山东菏泽人曹卫东,常在甬温线上的温州、温岭和瑞安三地往来,他的妻子王海茹却难得地随着他走,这是她第一回乘坐动车。刚上车坐定后,曹卫东便对妻子说:“你没出来过,为你买了一等座,你要多走几节车厢看看这么贵有什么区别?”

王海茹确实对动车陌生,她辨不清与普通列车动辄数十列车厢有什么不同,这班动车只有16节,他们买的一等舱票是在尾端。“我爸说过,坐火车别坐头上,也别坐尾巴。”几十分钟后的王海茹懊悔说,“要知道是车屁股,宁愿换二等票。”

王海茹觉得动车很稀奇,想到自家鞋店的小工也没坐过动车,便用手机拍下一段视频,好回去让小工也开开眼。这段40秒左右的视频顺着王海茹彼时的视线望去,一等舱的坐席四个一排,比二等座明显宽大。还有一个画外男孩音在嚷叫:“我要妈妈”,一个老年女声则接话问:“妈妈干什么去了”。

事后,王海茹努力拼凑着男孩的形象,只记得他穿沙滩凉鞋。事发后,男孩、男孩母亲、男孩小姨和外婆都没从车里出来,只有外公爬了出来了——他们极有可能是失去了五位亲属的浙江绍兴杨峰一家人。

曹卫东夫妇的后排坐着浙江平阳人吕德民和男孩的外公,往后是一对母女,再往后,是一面隔开坐席与洗手台的隔墙,他们的座位都处在列车行进方向的右侧。

20点前后,车还停在永嘉站,此时车内广播响起:“雷雨天气,不能开车。”20点05分,同方向驶来一列动车,在D3115列车右侧站台停稳,吕德民看见这列动车上涂有“D301”的车次号,这是一趟北京开往福州的列车。

如果正常的话,D301次列车应该在19点12分离开温岭车站,19点42分到温州南站,中途经过永嘉站,但并不停靠。显然停靠在永嘉站的D301次列车遇到了什么问题。

此刻在已经停下来的D301列车第4车厢内,王薇正在陪9岁的儿子杨杨玩扑克牌。已经习惯了列车晚点的她并没有觉得中途停车有什么异样。晚点,对乘坐中国火车的每一个乘客而言,都已是稀松平常。

王薇一家是在当天下午14点10分左右从南京登上D301次列车的,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福州。中金公司的职员王薇休了年假,她带上母亲和放暑假的杨杨,准备去福州找朋友玩上几天。

9岁的杨杨看过空难新闻,他有些怵飞机,“要是飞机出事,就没有生还的机会了”,是他让妈妈乘火车出行。

按照火车时刻表,D301列车本应在14点13分从南京南站准时发出,不知何故却晚开了半个小时,王薇的母亲朱彩娣还记得“一路上,都是这么走走停停的,听说是遇到了一些故障”。

永嘉站也是D301车撞车前最后一次停车。20点15分D3115开动起来,7分钟之后D301车也驶离永嘉站。

而根据火车时刻表的编排,在永嘉站至温州南站这一段18公里的路程中,应该是D301车在前,D3115车在后。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现实的混乱时刻表里,危险正在逼近。

根据吕德民的回忆,先开动的D3115车起步很慢,接着加速,跑快了又停车,停车后开动,开动了再停车。而身后出发的D301车正以100多公里的时速飞奔而来,在距离温州南站5公里处,D301车和D3115车发生了一场致命的追尾。

25

生死之间

事故发生100米外的温州双屿镇双岙村,雷电大作,没有接到通知村民们就被停了电。双岙村下岙路两旁都是制鞋的小厂子,住满了来自湖北、江西、安徽的打工者。因为停电,双岙村里数百台制鞋的机器都停止了转动。

雨势稍缓,鼎力峰鞋材厂的经理阮长宵,爬上4楼阳台,巡查大雨过后的房子,刚好看到一辆火车(D3115次)停在100多米以外的高架桥的铁轨上,车厢内灯火通明。

住在铁轨旁边的双岙村住户,对于呼啸而过的动车已经司空见惯,但却很少碰到过停下的火车。“这辆车怎么这么奇怪,趴在高架桥上不动了?”阮长宵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又一辆火车(D301次)从相同方向开过来了,“速度很快,我当时就想要撞车了。”

D301的司机潘一恒或许是发现了D3115,车灯开始闪烁,闪了两下。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作出了最重要的一个决定,拉下手动制动闸。

车灯闪烁过后,D301车开始减速,“我以为停得住,但晃晃悠悠地还是撞上了”。

刹那间,两列火车车厢周遭所有的灯光都已熄灭。在巨大的爆炸声过后,只剩下铁皮相互摩擦引起的明黄色电火花,在漆黑的夜晚里吱吱作响。后车的车头在巨大冲力下弹了起来,翻了个身,从高达十多米的桥上迅速下坠。

D301除了第一节车厢,第二节、第三节车厢都从水泥防护栏中飞出,掉入离双岙村100米外的泥地上。第四节车厢一头朝天翘起,一头插入地面,几乎成垂直角度,倚靠在高架桥上。

4号车厢的乘客王薇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包厢内的照明灯忽然熄灭,周遭漆黑一片,“不好了,出事了,我能感觉到车厢冲出了既定的轨道。”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翻滚,王薇本能地一手抓住附近的白色小桌板,一手揽过儿子柔软的身体,任凭身体随着车厢的翻滚甩来甩去,死死不肯松手。

包厢的空间正在一点点压缩,坐在对面的朋友——一位刚剖腹产后4个月的妈妈,一屁股就砸在王薇的母亲朱彩娣的胸口上。老人家被撞破牙龈,满嘴都是鲜血。“哎呀,也不知道是断胳膊还是断腿了,我60多岁了,死了也不要紧,可怜我的小外孙!”朱彩娣回忆道。

不知道翻了多少个跟斗,长方体的包厢最终变形成一个立方体,4号车厢停止了它的恶作剧,插入地面。

“太恐怖了,确实太恐怖了,就像电视里演的《生死时速》一样。”所幸,王薇的4号车厢是一节软卧改装而成的软座车厢,处于一个相对密闭而柔软的空间内,王薇扶起坐在母亲身上的朋友后,惊魂未定,但没有头破血流,应无大碍。

D3115最尾部16号车厢的乘客小邱没有那么幸运。他当即晕厥,醒来后发现车厢左后方的铁皮已经完全坍塌,左前方则成为一具空铁皮,火车该有的零部件都不翼而飞,没有椅子,没有轮子,车底的地板变成了铁轨。还有一个人躺在铁轨上,“可能已经死了”。

曹卫东是D3115次16车厢为数不多尚保持清醒的人。巨大的撞击声之后,空间在一点点变小,挤紧,他听到妻子在黑暗中呼叫自己的名字,随即右手一把抓住正从座椅上滑落的妻子,整个身体伏在妻子的头部,为她挡住正在坍塌的天花板。

同车的吕德民听到“啪”一声,就感觉列车软了,他顺势滑下座位,接着转身,双手抱牢座椅背,脸贴住椅面。“三四次撞击持续了一分钟,灯灭了,天花板都砸下来。”

救援和自救

D301次4号车厢落地之后,王薇一行人大声呼救,同时四下寻找可以砸门窗的工具。有一位乘客摸到了一瓶白酒,一把砸向窗户,酒瓶玻璃碎了一地,酒流得满地都是,窗户却纹丝不动。

包厢的门已经变形,死死卡住王薇的出路,密闭的包厢内空气越来越稀薄,砸烂的酒精味弥漫在闷热的车厢内,恐惧包围了大家。与王薇同行的一位乘客则在第一时间内给父母发了条短信:“我回不去了,遇难了,帮我带好孩子。”

约莫几分钟后,就在王薇们陷入绝望之时,第一批救援人员——双岙村的村民们已在自发赶往现场的路上。

目击者阮长宵打电话报警的同时,他的同事温金波,穿了双拖鞋,越过半尺深的积水,跑到摔落桥下的车厢边,温金波还记得“那个时候,车顶上还有电,一闪一闪的”。

借着天上的闪电,温金波在1号车厢边上目睹了他生平从未见过的景象,“车厢扁扁的,完全走形了,外壳像一盒一盒废铁的铁片,有的头摔出来,有的手摔出来。”

温金波救出来的第一个人是位20多岁的女生,被不知道什么物体压着脖子,头露在车厢外,身子还在里面。温金波把重物抬起来,把她拉了出来。第二个被救出的是一位40多岁的中年女士,身体着地,卡在一条又细又长的缝隙里,半身露在车厢外,头上有几个血洞,正在汩汩地流血,“蛮惨的”。

温金波和村民们一起抱起她,冲到村口,拦住路过的一辆面包车,“她的头一往下就喊疼,我们只能两个人一齐护住她的脑袋,另外几个人抱上车才行,放了好几次都没放上去,那个驾驶员一摸说快不行了。”

送走前两位伤者之后,温金波又折回现场,试图进入车厢内,但刺手的车身和压塌的车顶让他无法进入,只能从车身裂开的缝隙中把压着的乘客拉出来。

此时王薇所在的D301列车的4号车厢已经直插地面,悬挂在半空中。保持着个相对完整的车身。她身处离地最近的那节包厢中,听到村民的脚步声后,拼命地用手敲击门板,引起他们的注意。

后来不知道村民们用了什么办法,包厢门终于被撬开,王薇闻到了生的气息。走出包厢,外面全是碎玻璃,鞋没了,儿子和母亲替王薇各摸到了一只鞋,细心的儿子还把翻滚时从王薇包里掉出来的钱夹子和手机捡了回来。

闭着眼睛,王薇从离地1米多高的地方跳了下去,待双脚终于踏上实实在在的土地后,王薇一家人赶紧远离了这个已垂直于地面的车厢。“我们在里面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居然挂在半空中了,那时候不怎么怕,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王薇离开后不久,也就是当天夜里9点左右,撞车事故发生后半个小时左右,官方力量——消防队和特警队到达了现场,先期过来救援的村民们则部分开始撤离。

但无论是村民,还是专业救援人员,当时很少有人注意到桥上损毁严重的D3115次16号车厢,更未想象到车厢里的惨烈状况。

这节车厢的乘客小邱说,车厢里的乘客大多靠自救,虽然头部受到撞击昏迷,但他在醒来后,隐约还记得,车厢左右两边都已经被完全压扁,前面和后边各有一块铁掉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只剩下左前方还有一道30厘米高的缝隙,“如果我再胖一点就爬不出去了”,小邱说自己很幸运。

曹卫东也算幸运,坐在洗手池的隔墙不远处,他的椅背和洗手台隔墙撑住了一片正在坍塌天的花板。右车窗已被震烂了,“裂纹就像纱窗网,用手就能撕开”。

带着一头碎玻璃渣子,曹卫东和妻子王海茹从窗口跳至轨道上,王海茹的鞋子掉了,穿上了丈夫的鞋,曹卫东光着脚扯着妻子一直往前跑,跑过十来节车厢的距离,见到了有两个铁道工值守的小屋。他们喊“撞车了”,道工则问“厉害吗”,曹卫东开始怒吼:“火车撞了肯定厉害!”

铁道工开始电话报告,曹卫东决定折回去看看。王海茹想拦,拦不住,就一同跟了过去。回到16号车厢,曹卫东用手机屏的微弱亮光探照,“尾部基本没有了,烂岌岌的”。

16号车厢的乘客吕德民眼见曹卫东夫妇从破窗逃生,自己却被坍塌的天花板挡住,钻不到窗前。旁座男孩的外公倒在车厢地上,蜷住了身子,后座的母亲在呼喊女儿,其他人都没了动静。吕德民伸手去摸,没摸到那位10岁的小女孩。

曹卫东夫妇又跑回铁道工的值守屋报告。“等我们再回去,他们就感觉非常严重了。”这次铁道工带上手电,跟随夫妇俩再次折回16号车厢。此时,吕德民正在用双拳敲开了后座窗户,“玻璃弹性好,敲了有十分钟。”女孩的母亲信教,她在不停呐喊:“我的主,救救我女儿。”吕德民劝她:“我们要赶快出去,车一翻身,就都活不了。”

吕德民探身出窗外,发觉车顶矮了一截,轻易就能登上。距撞击后约40分钟,吕和另外两名乘客登上车顶,当即懵了:上车时是最后一节,现在后头却多出一堆车厢。

铁道工捡了块80厘米长的车厢碎片,开始砸16号车的车窗。“砸开后,另一个小伙子从车里跑了出来,然后踏着我老公的肩膀探进破窗里。”王海茹回忆说。

曹卫东说:“你喊啊。”小伙子回应:“摸到一个,没呼吸了,又摸到一个,也没呼吸了。”曹质问铁道工:“你们到底报警了没?”

王海茹记得,事发一小时后,他们才见到有穿铁路制服的男女向车尾走来。吕德民看得很清楚——女乘务员戴着“列车长”臂章。

幸存者都围过去问:“这里这么厉害,你们前面不知道?”“你们车里没乘警吗?”“有没有医药箱?”

女列车长指认那男的是列车司机。王海茹称:“司机瘫坐在高架桥上,嘴里自语:我说能过去,他们不让我走,一定让我停下来……我一生都不会再开车了。”

“我没听到男司机自语,但女列车长一直哭着打电话汇报。”女列车长电话那一头的声音传出:“没关系,我们就会来,不要紧张。”吕德民抢过手机开骂:“还不紧张?你爸爸压在里面你不紧张?”

当晚22点38分,追尾事故发生整整两个小时之后,王海茹才在高架桥上看到第一个消防队员。她听见消防队员说:“怎么上面还有?我们一直在下面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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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难者家属杨峰(中)一行前往温州市市政府谋求与铁道部官员对话,温州市鹿城区区长(左)出面协调。杨峰在事故中失去了妻子、未出生的孩子、丈母娘、妻子姐姐和外甥。 摄影_孙炯

通车还是搜救

迟来的专业救援结束得也早。央视直播称,7月24日凌晨4点左右,搜救工作已经结束,生命探测仪显示列车上已无生命迹象。

7月24日17点左右,清理现场的吊车将停留在桥上的一个车厢拦腰吊起之后,打算对16号车厢如法炮制。因为原计划当天18点,事发的甬台温铁路将恢复通车。

按照温州市特警支队长邵曳戎的说法,他在7月24日下午接到指令,用吊车把车厢吊起来,放到桥下清理。但他表示抗议,坚持要在铁轨上也就是原地清理。“你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生命,万一有呢?你怎么向人家交代?”

最终,特警支队的队员们获准在铁轨上原地清理。搜寻过程中,居然发现一只小手在动。7月24日下午5点15分左右,他们从车门空隙中把这个两岁零8个月的女孩救出。她的名字叫项玮伊。

有遇难者家属的说法略有不同。在铁道部、温州政府部门与遇难者代表进行的一场谈判中,就有一位遇难者家属称,家属一遍遍地搜寻中发现还有人活着,才叫来特警队员施救的。  在被救出前,项玮伊已在车厢残骸的挤压变形空间中坚持了20个小时,因此被媒体称为“奇迹女孩”。在医院醒来之后,小玮伊反复说“妈妈抱”。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都已经遇难。

7月24日17点至18点30分钟的一个多小时内,南都周刊记者目睹了小玮伊的生还。接下来,又看到7具包裹着蓝色塑料布的遗体被抬出。

次日清晨,事故后的第一辆动车轰隆隆地通过碾过遇难者的鲜血,桥下是几具车厢的残骸,或许还有遇难者的断肢。

但惊魂未定又极其幸运的王薇一家人,此时已经不敢再乘坐刚刚通车的动车回家,在宾馆连续两个不眠之夜后,他们乘坐一位朋友的汽车回到了南京。杨杨说以后不坐火车了,要骑自行车出来旅行。

幸存者曹卫东夫妇看起来很乐观,住进医院的第三天,他们就盘算着出院,去瑞安进货做生意,王海茹笑称自己“没心没肺”,以后还会坐火车,就是不坐前四节和后四节车厢。虽然有记者曾问她,以后会不会有消极情绪,她说不会,“我还是继续挣钱过日子。”

幸存者终能走出阴影,继续前行;死难者应该已经去了天堂,想必天堂不会有追尾的火车;死难者的亲人正坠入无尽的悲痛。

在7月24日下午被抬走的遗体中,有绍兴人杨峰的亲人。事发时,他的妻子陈碧、妻子的姐姐陈熙,陈熙的儿子以及岳父母都在D3115次16号车厢上,但只有岳父生还,被送到医院抢救。28岁的陈碧怀有几个月的身孕。

7月25日下午,杨峰披麻戴孝出现在幸存乘客安置点,他流着泪问:为何他的亲人还没被找到,当初就停止了救援?听说16号车厢后来找出多具尸体,谁能保证事故发生后他们都已经在第一时间遇难?为何妻子面容会被毁坏,究竟是动车追尾撞的,还是挖土机挖的?据悉,杨凭借妻子手上的结婚戒指,才得以辨认。

他还说,亲人所在的车厢就发现了10余具尸体。“你能保证这10来个人都死了吗?”

7月26日晚8点多,杨峰以“杨峰陈碧”的名字开通微博。他说,当天晚上吃了事故发生以来的第一顿饭,因为下午为太太做了一件事:遗容恢复。

然后他对心爱的太太许下了三个诺言:尽最大能力让太太和她腹中的孩儿完美地进入天堂;把太太的骨灰带回绍兴,会先放入和他一起的合墓,百年以后再陪在她身边;如果若干年后有了新的家庭,第一个孩子将随太太姓陈,不管男女都叫陈洋,如果没有自己的孩子,他将领养一个叫陈洋。

洋,正是之前杨峰和太太给未出生的孩子早就取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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