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忘不了自己第一次去大陸的經歷。

那是1993年的暑假,小學六年級的我,跟隨著爸媽一起探訪深圳,讓我們這些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台灣人,去體驗一下大陸的水深火熱是怎麼樣?兩岸的政權過去都互相在文宣中形容對方是水深火熱,不曉得是巧合,還是同為炎黃子孫的默契?

從小我們得到的固有印象就是,大陸很窮,東西很便宜,所以那時我通過海關後唯一的渴望,不是欣賞美麗山河,而是大肆搜刮便宜的玩具,譬如一把合台幣10元的玩具槍之類的。

怕進去就回不來,也是我那小小心靈中的杞人憂天,從小學課本上我們都奇怪的學習到,共產黨是「竊據大陸」、阻礙偉大「民族救星」先總統蔣公先生用三民主義復興中華的「萬惡淵藪」,所以在即將面對傳說中的「共產黨」那一刻,我還是感到不寒而慄。

灰濛濛飛沙走石

當然,人家沒有把我「當場帶走」,也沒有讓我「當場回不來」,但令我印象深刻的——海關人員在工作中「那冷漠嚴酷的表情」,是我從來沒見過的,讓我感覺他們似乎「不像普通人」,像「機器人」,而且「不快樂、不滿足」。

現在的我比較能體會他們的心情,但當時的我只覺得一切都充滿著陌生與恐懼,幸好,一切都非常順利,害怕也很快轉為新鮮,我們過了海關上了巴士,開始朝我夢想中的「便宜又大碗」的中國前進。

結果不到30分鐘,夢想就破滅了。「天啊……,這是什麼世界?」我心想。

灰濛濛的城鎮,飛沙走石的道路,殘破的舊居,清一色的穿著,匱乏的物資,一個由自行車串聯起來的都市,剛經歷過五彩繽紛港澳行的我,忽然來到這個土灰色的深圳,一時之間,實在有點轉不過來,只不過隔了一道海關,怎麼會差這麼多?

導遊首先帶我們參觀深圳魚市場,讓我們深入體驗一下大陸人民的日常生活。

進入魚市場後,我呆呆的站在一個攤位旁邊,看大陸人買魚賣魚和我們有什麼不同,只見一位顧客點名要了水槽裡一條青色的魚,結果那位老闆竟然不去鱗,也不打昏它,就直接將那條倒霉的魚抓起來放到砧板上,一刀切為兩半!

我看傻了!傻的不是因為那條魚被切成兩半,而是那條魚被切成兩半以後竟然沒有死掉,而是分成兩片在那裡痛苦的扭動,它的靈魂,是不是也分成兩半?我當時可沒想那麼多,只是對這種有點「蠻幹」的行徑,完全傻眼。

而那老闆一刀斬下去後,就在那裡眼睜睜的看著活魚扭動,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買魚的人也是一樣,每個人都習以為常,好像主宰者和俎上魚肉間的關係本該如此,既然你是我手上的活魚,那我讓你痛快的死還是痛慢的死,都是我的自由,在這個缺少自由的國度裡,這似乎是發洩、和彰顯自由的另一種方式。

所以,那天以後,我好一陣子都吃不下魚。

2004年,又是夏天,來到大陸求學的我,再次造訪了暌違11年的深圳。雖然重訪大陸前早有耳聞深圳11年來的飛速發展,可眼前的景象,還是讓我感到不可思議。

一座座現代建築

灰濛濛、殘破、飛沙走石的景象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寬廣的柏油路、密集的交流道和一座座拔地而起的現代化建築,清一色的中山裝也少見了,大多數人都穿上了流行的服飾,而且名牌包包等高檔奢侈品店隨處可見,這裡的物資不再匱乏,而是轉型成一座消費型城市。

雖然自行車還是許多人選擇的交通方式,但汽車和機車的數量,已遠遠超過自行車,儘管馬路十分寬廣,但堵車已經成為嚴重的交通問題,隨之而來的還有每個大陸城市都會出現的景象:「叭……」就如同11年前那隻分為兩半的活魚一樣,在這個物質已經現代化,但精神依然缺少自由的國度裡,駕駛們狂按手上的喇叭,似乎又成為一種宣洩與表達自由的方式。

總的來說,我已經完全不認得這個地方了,深圳無愧是人類歷史上發展最快的都市。

深圳11年的飛速發展讓我們見證到中國共產黨在「改革開放」中強大的施政效率和執行力,也見證到這個幾乎全由外來人口構成的市民中,那積極的活力與奮發進取。整個城市是繁榮的,氣氛是向上的,可在過快的發展中,不免曝露出一個問題,那就是「文化」幾乎在這裡找不到任何容身之處。

我很愛看書,所以一到沒課的時間,就會到處去城裡的書店閒逛。但令我失望的是,這些書店所販賣的書籍,不是關於賺錢,就是關於考試。物質的文明已經接近極致,可精神的文明,依然恍如沙漠,也許又經過了7年,這種情況已經有所改變,可「經濟至上」的理念恐怕早已深入深圳人的骨髓和基因,要他們在猛追錢的同時,留給文化一點空間,恐怕暫時有點難。

(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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