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 | 英伦随笔：流浪者誓作钉子户

执法者进戴尔农场驻营地强制拆迁，遭遇居民坚决抵抗。

回国度假去了？没用！

除非你最近这段时间躲到月球上去了，否则，你大概也听说过英国正在发生的那一场艰难无比、代价高昂的“强拆案”。

就连许多中国媒体也长篇大论地炒作。也许，所谓自由世界也在发生强迫拆迁，引发了几许惺惺相惜的慨叹？

戴尔农场上的人当定了钉子户，三居室，也不能让他们动心。这些钉子户都是什么人？别人对他们是同情？还是忌恨？

“我有癌症，别动我”

案件发生在埃塞克斯郡巴塞尔顿地区的戴尔农场。农场上多年来一直居住着80多户、400多名以拖车为家的流浪游民。

政府说，这是非法占用绿地的违章建筑；游民说，这是我们的家，拆迁等于让我无家可归。经过长达10年的拉锯战，其间，连联合国强制搬迁顾问小组都曾卷入调停，最终，拆迁令在9月9日生效。当地政府决心投入1800万英镑，坚决将游民赶走。

19日，执法者进驻营地强制拆迁，遭遇居民坚决抵抗。喊口号太“小儿科”，有人摆出温情攻势：用儿童画像筑起围墙；有人誓言浴血抵抗：少女用自行车锁把脖子锁在大门上，锁的另一端插上电源；有人希冀获得同情：窗户上贴着“我有癌症、别让我挪窝了”的标语。

剑拔弩张地对峙了一整天，伦敦高等法院下了一道暂缓拆迁令。本周一，法院裁定继续暂缓拆迁。

戴尔农场上的居民用儿童画像筑起围墙

“别把我们混淆起来”

许多报道把戴尔农场上的钉子户称作“吉普赛”人，其实这并不准确。

我们通常所想象的那些住大篷车、且歌且舞的热辣女郎属于罗姆吉普赛。根据“吉普赛理事会”统计，这是世界上最大的游民族群，共有1200万人。但是，戴尔农场上的居民是游民的另一支：爱尔兰游民（traveller）。

英国一位罗姆吉普赛人记者、《游民时报》的撰稿人鲍尔斯（J Bowers）说，许多罗姆吉普赛人对媒体报道将二者混淆起来非常不满。

1850年发生“土豆饥荒”后，爱尔兰游民开始大批向英格兰流动。二战以后，又有一大批人到英国来做民工，修建公路什么的。

慈善机构“爱尔兰游民运动”说，现在在英国的许多爱尔兰游民生在英国、长在英国，连说话都带着英国的地方口音！

爱尔兰游民与吉普赛人生活方式有很多相似之处，但两者也有根本性的区别。比如，爱尔兰游民大多信天主教，罗曼吉普赛人却大多信英格兰国教。

但是，在公众心里，这两群人有着密切关联。因此，戴尔农场的风，肯定也会吹到罗姆吉普赛人头上。

“有害身心健康”

游民，顾名思义指的是过着游牧生活的人。戴尔农场上的人既然是游民，为什么如此痛恨搬家呢？真要搬，又能往哪儿搬呢？

首先，爱尔兰游民运动说，“游民”这个词非常容易误导人，因为，“不用游动、仍然可能是游民”。“吉普赛人理事会”的琼斯（J Jones）也认为，“游民并不会漫无目的地滥游，搬家，都是有目的的。”

鲍尔斯记者则指出，现在大约有一半的吉普赛人和爱尔兰游民其实都住进了固定的房子，另外一半则继续住拖车。

巴斯尔顿地方政府说，给戴尔农场的人提出了不同的出路：一是搬到其他合法的营地去。但是，BBC调查发现，英格兰其他区政府也没有多少、甚至完全没有空闲的营地。

巴斯尔顿政府还承诺给游民提供公房，但是，这也是拿热脸帖到了人家的冷屁股上。

琼斯说，强迫游民住房子不合适。他举了一个例子，这就好像原来英格兰发大水时，灾民被临时安置在拖车中。过了一段时间，这些人说，住拖车让他们快要发疯了。因为，他们是在房子中出生、长大的，这是他们的文化；

琼斯认为，游民是在拖车场出生、长大的。强迫他们住在不舒服、不可心的房子里面，对游民的身心健康都有害。

再说了，就算离开了戴尔农场，谁能保证他们不到别的地方违章安营呢？

“别在我家门口闹事”

强拆案在英国引起巨大轰动，也吸引了不少名流前来为游民助阵。他们指责强拆等同于种族歧视甚至迫害。

鲍尔斯曾在《吉普赛人和游民指南》中写道，“英国没有任何其他一个种族人群能像吉普赛人和游民一样，掀起如此强烈的好奇心、浪漫感、愤怒和恐惧。”

愤怒、恐惧说得自然是，多年以来，定居者对游民有歧视、成见。脏乱差、三不管、犯罪率高、无照驾驶、孩子疯跑……从戴尔农场附近的定居者坚决支持拆迁、并威胁说要上街游行，就可见一斑。

但是，对游民的好奇心、浪漫感最近在英国也非常走红。书店里有的是有关吉普赛人的畅销书，电视四频道播出的“我的盛大吉普赛婚礼”火爆一时。

说白了，离我远远的，我看你很好玩儿；搬到我家门口？没门！

不改变这种爱恨交加的心态，看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看到定居者张开双臂欢迎游民、双方和平共处、白头偕老的场景。

（苏平，2011年9月28日，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