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看卡扎菲之死

作者:曾飚

来源:作者博客

来源日期:2011-10-21

本站发布时间:2011-10-22 6:47:54

阅读量:808次

  在我的办公室楼下,有一处大学的清真寺,每天我总是在定点时候,听到人声的喧哗,那时应该是祈祷之后。

  快两年了,我跑到了英格兰西北部纽卡斯尔,它实际上是一个传统的英国白人区,盛夏时候,街上常常看到充满煤矿工人遗风的白人小伙子,一身光膀子白肉,游荡在街上。而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来自中东的阿拉伯族裔。

  原因有二,第一,是我们教育学院,接纳了很多来自阿拉伯国家的学生,很多是自费的,可见国家的富裕,楼下的清真寺也常常提醒我他们的存在,我的同事中也有约旦人、黎巴嫩人。

  第二,就是利比亚和卡扎菲。我在纽卡斯尔的岁月里,利比亚战争绝对是我生活中值得重重书写的一道痕迹,从开始到结束,就象一本让我爱不释手的小说。它让我突然意识到,除了西方和东方,还有一个阿拉伯世界。甚至与阿拉伯有关的土耳其、伊朗都成为我在纽卡斯尔生活中重要一部分。

  只不过,今天,卡扎菲上校死了。

  卡扎菲之死

  卡扎菲之死距离萨达姆被捕,刚好七年零十个月。

  大约八年前的圣诞节前夜,我准备去巴黎探亲,在路上知道萨达姆被在地洞里被找到了,于是买了一大堆杂志,阅读萨达姆被捕的故事。这个周四,我本来很忙,一直在写报告,查数字。中间休息的时候,打开新浪微博,看一下有什么好玩的,突然有一条提到卡扎菲被捕了。

  我有点不以为然,微博存在的功能,除了当跨国手机短信,就是以造谣和辟谣制造阅读量,带来广告客户。

  但是我一直关心利比亚战局,关注消失的卡扎菲父子,他们还和英国有着各种不同的关系,于是不甘心放过这条消息,我打开BBC看新闻,一张照片在网站上出现,卡扎菲血淋淋在过渡政府士兵包围下,露出浑身是血的军服,眼窝深陷,有人说那眼神是哀求。而我觉得是茫然,目中无物,就和他进入中年之后的眼神一样。

  作为青年军官的卡扎菲,有着北非柏柏人清矍深邃的眼神,步入中年的他,眼神逐渐迷茫,似乎反映了其内心心理和人格的变异。对其怪异的装束,英国政治评论家Matthew Parris有一篇很有趣的分析,叫《绝对的权力彻底毁掉一个人的衣着品味》,他说“把一个人留在封闭状态里,会使他疯狂。成为一个绝对的独裁者,你的崇拜者欢呼,就象你自己在孤独的峡谷中的回音,你正在通往绝对封闭国度的路上。”

  起先,BBC出于新闻操作规则,也是压抑过度兴奋的心情,在措词上非常小心,行文强调新闻来源,慢慢地随着消息越来越多,最终把卡扎菲的死讯给确定,在新闻标题上就干脆直接许多,在Libya’s Col Gaddafi killed标题下做出了系列专题,动态消息从三点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

  2003年,第二次伊拉克战争发生时候,我还在北京。那枚斩首导弹,让编辑部所有的同事都惊得站了起来。而这次利比亚战争,英国人,还有法国人,在战争上的果断和坚决,令我印象深刻。以英国为例,几乎在一个星期之内,迅速地跑完北约、联合国和国会等程序,对于美国的退缩,德国的反对,英国人就好像当年的丘吉尔对付希特勒一样,好吧,你们都不干,我自己来。

  幸好,还有萨科齐和贝卢斯科尼两位人物。也许是英国人的促狭,BBC在卡扎菲身亡消息之后,发布了美国的反应,国务卿希拉里似乎在忙于媒体见面,拿着手机,看到新闻,发出一声浓浓的美国英语腔调的Wow,然后随手把手机递给助手。

  这种杀伐果断的气概,才是世界舞台大玩家的。就好像英国的贝格尔猎犬(Beagle)一样,个头小,叫声却是梆梆响,不管多大的野兽,都敢冲上去咬。如果不出意外,卡梅伦和保守党的民调应该在今天有显著上升,因为英国人都喜欢这样的气概。

  相比之下,卡扎菲上校,69岁,就象一头过于自信的暮年公牛,受到新生猎犬的撕咬,看着一口口被咬开伤口,血越流越多,起先这头健壮的公牛似乎不在意,最终流血不止,倒在了新生代力量的脚下。

  当卡扎菲被击毙的照片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双手散开,高过头顶,仰面朝天,山羊胡占据了画面显著位置,眼睛如同被屠宰的羊羔的眼睛一样,流露出失血过多之后苍白,我突然希望这张照片赶快消失。

  阿拉伯世界

  我有个媒体朋友,在上海一家媒体做总编,在利比亚战争之后,开始阅读阿拉伯帝国的历史,断断续续地发表自己的读书笔记。当时,我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因为苦于白天工作太累,晚上累得连打开笔记本上网心情也日渐消褪,我至今没有给他一点回应,连一封电子邮件也不曾回。

  其实,我也在利比亚战争前后,阅读一本关于阿拉伯历史的书,The Arabs: A History。阿拉伯世界横跨欧亚非,地中海是它的内湖,无边的沙漠、让身边的红海、地中海显得更加蓝、也让黎巴嫩的雪山告诉世人,其实海市蜃楼真实存在。那散布在中东的西欧风格的城堡,石块苍老,自绝于世,见证了当年十字军与这块阿拉伯的土地,始终无法融为一体的局面。

  我碰到过的阿拉伯人,只要对自己的英语自信,基本上说话都很快。也许阿拉伯人个个认为自己不同,因为自己的真主和历史,他们觉得自己无比优秀和骄傲,却又相信自己在同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之内。看到他们的故事,特别是在19世纪以来的历史,我总觉得他们与中国人是一对从历史中走来的衣衫褴褛的骑士,刚刚穿过沙漠,人疲马乏。

  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统治下的阿拉伯世界,也在改革,就好像中国晚清的立宪;英法俄在阿拉伯世界的殖民,犹如在中国扶植的军阀。

  不同的是,阿拉伯世界与西方世界对抗的历史中,我发现阿拉伯人缺乏中国人动辄上万人的武装冲突和战争,拉出一支过千人的游击队,就是盛大的独立战争的开始。另外一个不同的是,阿拉伯世界的各个地区,缺乏一个中央统一的力量,来组织起来一个国家,在这点,中国人很快从王朝,过渡到民族国家概念。

  阿拉伯世界,始终停留在中国武侠小说中的江湖。他们人人自视甚高,当他们的盖世武功,碰到西方骑士的真枪实弹,只用几架飞机,就可以让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从纳赛尔到老阿萨德、萨达姆、卡扎菲,这一代青年军官的阿拉伯梦想,已经终结。

  世界的游戏规则,已经从独立、反殖民,进入到民主时代。卡扎菲上校之死,对于很多人来说,不是一个个体的消失,而是一段历史结束。反殖民者之死,迎来了殖民者后代的民主,历史的轮回大致如此。

  大概在两个月前,我听说的黎波里要成为地中海的迪拜时候,内心有点怦然心动,觉得自己需要规划一个中东之旅,去利比亚,去红海看看。

本文由自动聚合程序取自网络,内容和观点不代表数字时代立场

定期获得翻墙信息?请电邮订阅数字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