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限”是电影里最重要的一个意象,屡次跨越界限,都是少女生命的转折:第一次捡拾风筝,象征着她已到了适婚的年龄,应该找人嫁了,少年第一次注意到她;第二次是悲凉凄惨的婚礼,她独自一人在风沙中去到界限的另一边,少年深陷于暗恋中不可自拔;第三次她不愿与不爱的人生活因此离了婚,按原路返回,在回家的路上,少年从灯塔上走下来,羞涩地触碰她的手,引起喧然大波;第四次她要跨过界限去和少年见面,在地雷阵上殒命。

 

 

多远,多近——《风筝》影评

 

文/ 苏格猫底小姐(北京大学)

 

 

这听起来是个平常无奇的故事,情窦初开的美丽少女爱上了风华正茂的英俊少年,爱是一瞬间的事,所以言情片真实比动作更”快”:电影开始不到十分钟,男女主人公就相遇了,不到半小时,就已经萌生爱意了。一场昭然若揭的暗恋便在一次又一次眼波流转中上演。可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少女是阿拉伯人,而少年是以色列哨兵。这注定不会是一部活色生香的电影。

少年是透过巡查边境时所用的望远镜,第一次看到了在边境线另一边放风筝的美丽少女。他爱上了她。她亦觉察到来自远处的关注。他们便相爱了。前后用不到一分钟。

紧临边境居住,相隔一道铁丝网,如此接近;分属两个族群,中间是绵延千年的惨烈征战,何其遥远。

 

 

如果在好莱坞,这两个小人物之间无声的爱情或许会被放大成振聋发聩的呼喊,它或许可以成为一部惊天动地催人泪下的史诗巨作,或许导演会深刻挖掘并表现战争和政治对人类心灵的摧残,或许这会成为一部影响中东和平进程的里程碑式作品,或许会成为了解阿拉伯国家女性地位和生存境况的最佳窗口,或许会促成新一轮的和平谈判,也许会导致新一轮的连天炮火。

可是,都没有,这是一部黎巴嫩电影,是一部非常简单的小电影,从情节到象征的使用都很简单:飞舞的风筝隐喻了自由,超现实的结局——少女飘渺的身体——她不再受到边界上铁丝护栏的阻隔,可以自由穿梭于两个势不两立的国家之间,象征着一种已被模糊了的国家的界限。

关于”界限”,如果摆脱政治,和一种常识性的历史思维,从文化,历史及象征的角度考查,对文化或人群接触议题的讨论常因建立在彼此对立的 “己”和”异己”的人群、族群和他们所各自带有的,同样也是对立的文化实体的预设上,这被当前带有解构观点的人类学者和历史学者所质疑。这些质疑尤其清楚地展现在对殖民与后殖民研究、离散人群及想象共同体的研究上。源于质疑这些共同体是否真有如今日小区、民族与国家界限般不可穿透的界限,学者细究”结群”的意义与过程。

 

 

看似坚固的”界限”究其本质是人的想象,就如同,在人类出现以前,地球表面并没有国界线,并没有领土和区域的划分。

电影里也没有花哨的特技和深情的对白,以色列少年没有对阿拉伯少女说”在你面前是一个爱你的犹太人战士,期待着你的拥抱,期待着把你亲吻的记忆带到战场”少女亦没有在某个寒冷幽深的洞窟里守候,在临死前留下如泣如诉的绝笔。她一脚踩在边境线下所埋的地雷上,死去的时候,尸身都拼凑不完整,想必连灵魂都碎成了片片。

犹太人与阿拉伯人持续千年的战争所遗留的废墟上哪里还有爱情的容身之处?被一条界线分隔的亲人必须要用扩音器才能相互交谈。记得《英国病人》里写(亦是同名电影里的台词)”初恋的人们心存紧张但满怀柔情,却可以抵御一切。只因心如烈火”。可往往,现世的冷酷和残忍不是善良的人内心里对这个世界的希望和理想的注解。理想正因为在现实中无法呼吸,它才逃入书本,阮籍正是因为愤世嫉俗,才隐入竹林。人从来不可能由着理想而现实。

“界限”是电影里最重要的一个意象,屡次跨越界限,都是少女生命的转折:第一次捡拾风筝,象征着她已到了适婚的年龄,应该找人嫁了,少年第一次注意到她;第二次是悲凉凄惨的婚礼,她独自一人在风沙中去到界限的另一边,少年深陷于暗恋中不可自拔;第三次她不愿与不爱的人生活因此离了婚,按原路返回,在回家的路上,少年从灯塔上走下来,羞涩地触碰她的手,引起喧然大波;第四次她要跨过界限去和少年见面,在地雷阵上殒命。

 

 

那画在地图上由边界标示着的,以掌权者命名的一块区域,常常是崩溃的源头。灾难肇始于对界限的侵犯。而界限本身,却只是虚象。

少女死了,没有任何煽情和夸张,只有一记不剧烈的爆炸声和一团不浓密的烟雾。有时候崩溃来得悄然,不是轰然一响,只是唏嘘一声。以至人们都后知后觉。

由此看来,这倒不是一部关于爱情的电影了。
 

 

(采编:陈锴;责编:陈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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