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近年,區議會「成功爭取」文化成風,各區遍佈區議員彰顯功績的橫額,事大如增建或反對社區建設、開巴士路線,事小如捉流浪狗、摘木棉花,都會動用公帑,為自己的區議會與政黨印製彩色帆布,內容豐富,網民稱之「無奇不有」。曾任灣仔區議會主席的社區工作者黃英琦,見證區議會文化漸漸改變,今天撰文重申地方議會職能。一切從新任政務司長林瑞麟一場飯局談起……

區議會選舉提名期開始前一天(9月14日),林瑞麟局長在賽馬會會所宴請十八區區議會正副主席,臨離去時站覑「扑咪」,告訴等候的傳媒:來屆區議會的委任議員將削減三分一,由102名降至68。在他掛覑「既定事實」的表情宣布時,站在後面的區議會正副主席代表也一字排開,機動的成為背幕。宣布如此逆民意和民主倒退的信息,只消一頓飯,還索性順道在現場輕描淡寫的公布就算了,反正有人附和。

一頓飯,一聲令下

再把時間推前一點:9月3日,政制及內地事務局安排了一場大龍鳳,有林局長主禮,歌星獻唱,以一台嘉年華宣布區議會選舉開始。這兩個事件是當下區議會嚴重被矮化的見證,暴露了區議會在政府心目中的卑微角色:一是歌舞昇平促進和諧,二是擔任啦啦隊,堅定不移的為政府政策護航。

每4年一次的區議會選舉,耗費公帑2億,500多名區議員的薪酬津貼,總開支每屆超過12億,區議會可動用的活動和工程撥款每屆也逾12億,再加上為區議員服務的民政處和其他政府開支,要維持18個區議會今天的規模和運作,政府在每屆區議會花的公帑起碼40億,為的是什麼?

在西方社會,地方議會是良好民主管治的關鍵,它推動地區的長遠可持續發展,協助政府思考宏觀藍圖,監督政策和工程的有效落實,按社區需要調動資源,鼓勵市民參與,建設民主的社區體制。地方議會大部分擁有適當的權力,可以「區事區辦」,與民共議,也可提出具地區特色的解決方法,不用事無大小稟告中央,再由中央發施號令。

香港的區議會卻不一樣,它雖是「地方行政」的一環,但只是花瓶,毫無實權;由建制主導的區議會也相當封閉和因循,滿足於現狀,沒向政府要求更多權力。弔詭的是,連泛民政黨都提不起勁推動社區民主或倡議區議會的改革。而選區過細,只有一個屋鸷或幾條街道,也讓區議員的處事文化缺乏大都會應有的文明和包容,氾濫覑小區的自私自利。

在兩個市政局被取締後,區議會是政治階梯底層,理應是政治人才的培育基地,但從此制度培育的究竟是怎樣的議員和政治人才?

地方議會的重大責任

18個區議會,405個選區,令區議員對所有「厭惡性設施」都異常神經過敏,為了維護「居民利益」,堅持「不在我的後園」(NIMBY-Not in my backyard的心態,在地方議會常見),動輒反對在區內興建不受歡迎的公共設施。垃圾站是最常見的例子,曾被區議會否決的,還有精神病患者康復中心、骨灰龕場、大學宿舍,還有公屋。這最後兩項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大學宿舍和公屋也是「厭惡性」設施?原來,居民擔心宿舍太喧嘩,令周邊樓價下跌。公屋呢,就是擬建地段附近的豪宅居民反對,也是擔心影響樓價。當區議員的,總要站在居民的一邊。

最滑稽的還有兩項。面對香港缺乏合法骨灰龕場的難題,曾特首發火並親自處理,高調喝令區議會摒棄「不在我後園」的心態,但他的決定卻是另一極端:「區區都要有骨灰龕場」。於是,人口最高密度的油尖旺區,其區議員也要應酬特首的呼籲,在油麻地榕樹頭旁的天后廟,加建寥寥數百個骨灰龕位。

另一項是「成功爭取康文署處理木棉絮飄散問題」。話說北區某社區有不少木棉樹,每年春天,大紅木棉花盛放。一天,居民發現有工人在修剪木棉樹,把木棉花都摘下,他繼而發現附近有某區議員的橫額,寫上「成功爭取康文署處理木棉絮飄散問題」等大字(如右圖)。該議員後來解釋說,有居民說自己有鼻敏感,受不了木棉絮,他就建議康文署把木棉花剪走,以「解決木棉絮問題」。

區議員視野被小選區局限,不懂求同存異,為求討好選民而做的「政績」愈來愈荒誕,直接影響區議會在市民心目中的形象。更要命的是,過去一屆區議會也充分顯示他們樂於擔任政府的「啦啦隊」。

去年底,政府提出申辦亞運會,展開諮詢不久已引來社會反彈,認為是好大喜功、勞民傷財。在一片反對聲中,卻起碼有七個區議會支持政府申辦亞運,原來是政府承諾擴建區內某些體育設施。後來申亞不成功,政府取消擴建工程,區議會不滿,但已被利用了。

區議會「成功爭取」皇后碼頭搬遷?

2008年,政府否決在愛丁堡廣場原址重置皇后碼頭,決定把舊皇后碼頭搬到中環新海濱,並表示這是尊重社會的「主流民意」。當年,建築師和保育界均認為碼頭應原址重置,但在諮詢過程中,卻出現來自區議會的「壓倒性統一意向」,在18區當中有16個區議會支持皇后碼頭的搬遷。不僅這樣,各區通過的動議字眼竟非常相似:他們當然不是「心有靈犀」,只是收到同樣的指示而已。

區議會不應是啦啦隊,不應協助政府製造「主流民意」。區議會應是推動社區民主的平台,是培育新一代政治人才的搖籃。區議會的運作應公開透明,讓市民監察;其文化也應尊重多元,尋求「和而不同」,而非把不同意見當噪音,排斥異己。

可是,過去4年,我看得見透明度的倒退,如項目撥款多在閉門會議進行;看得見議員向政府效忠,看得見區議員努力在細小的選區內搞活動拉票,不斷重複「蛇齋餅砀」,看得見大黨的霸道,以投訴和各種手段「淨化」社區的公共領域,卻看不見區議會在推動社區民主,看不見區議員有建設社區,推動民主參與的管治理念,看不見區議員可以成為未來之星,爬上政治階梯。

喜見社運青年參與選舉

當然,在封閉的大環境中,每區仍有創新和熱心的議員,現在這肯定是少數,影響不了決策,改變不了主流作風和文化;關鍵是,公民社會如何表態發聲,推這些革新者一把?

我曾任市政局議員5年,區議員8年,當中有4年任區議會主席。我曾嘗試勾勒社區發展的藍圖,推動居民參與規劃,讓議員、專業人士與街坊一起構思保育方案;我和議員曾成功促使「寵物公園」的誕生,突破充滿限制的社區公共空間;我們也推動了不少研究和出版計劃,為區議會製造紀錄和話語權。我認為,就算區議會只是諮詢架構,也可以討論全港政策,制定立場書,影響行政和立法機關,只要議員不接受其角色的局限,只要他們不劃地為牢,不要自我矮化。

新一屆區議會選舉開始了,候選人年輕化,新興政黨和團體湧現,也喜見一直參與社運的一群青年決定以新形式結集力量,參與選舉。可惜,我暫時看見的候選人政綱,毫無新意,甚少人有營造社區的理念。

民主發展不能只看行政長官和立法會議員如何產生,民主也不只4年一次的投票,社區需要實踐「天天民主」。若區議員是香港未來的政治人才,我們就不能只當此人是街坊保長。但願新當選的區議員之中,有人能開啟區議會封閉的大門,打破「不在我後園」的心態,跳出「蛇齋餅砀」模式,不犬儒,不對政府言聽計從,對社區建設有理念,對促進居民參與有承擔,學懂如何參與決策,帶動社區的民主和創新。

作者簡介:黃英琦,香港當代文化中心總監、前灣仔區議會主席,2001年獲政府委任為非官守太平紳士。熱中倡議創意文化教育,乃西九龍民間評審聯席的核心成員。


本文由自动聚合程序取自网络,内容和观点不代表数字时代立场

定期获得翻墙信息?请电邮订阅数字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