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國家杯外圍賽完成後,原有「歐洲巴西」之稱的前南斯拉夫各國無一能直接進入決賽週,而有附加賽資格的三隊「小南斯拉夫」,分別是克羅地亞、波斯尼亞和黑山,原來的南斯拉夫龍頭、曾打入上屆世界杯決賽週的塞爾維亞居然只得小組第三名,教人大為意外。事實上,近年最暴力、也最悲壯的國家足球代表隊﹐大概應首推塞爾維亞,我們乘它出局的機會,也應回顧一下這段欷歔的史歌。

當年南斯拉夫解體雖然原因甚多,但其中一個近因的導火線﹐卻直接和足球有關,事源塞爾維亞球員和克羅地亞球員多次在球場內外齊起衝突﹐克羅地亞球星波班甚至曾親自「上陣」﹐痛毆一名襲擊克羅地亞球員的警衛。自此球場成了南斯拉夫內戰的縮影,各人明明曾經是隊友,卻要顯得和對方有血海深仇。而在九十年代,塞爾維亞一度成為西方的敵人、「準邪惡軸心」成員﹐只剩下俄羅斯這個鐵杆盟友﹐惹來北約空襲﹐在球場內外也同步被打壓﹐成績浮浮沉沉。反而克羅地亞國家隊在世界盃異兵突起﹐在1998年,後來居上地成為代表南斯拉夫的「正統」﹐這自然為塞族人所不容。

塞爾維亞足球的發展進程被扭曲﹐並非單是球員的事,這也與國內極端民族主義關係至巨。南斯拉夫解體後﹐原南斯拉夫聯邦的首席球會紅星隊變成塞爾維亞的私有﹐球星四散﹐球會的多元文化特色立刻消失﹐迅速被極端民族主義者佔據﹐變成塞族總統米洛舍維奇宣傳「大塞爾維亞主義」的工具﹔而這位總統﹐後來被當成戰犯。在內戰期間﹐曾受軍訓、有黑社會背景的紅星球迷會「老虎」會長Arkan成了國內重要人物﹐這位極右份子的意識形態和米洛舍維奇相若﹐於是紅星和足球,也變成他們的政治工具。據說Arkan一度指揮大批塞爾維亞球迷「作戰」﹐四出搜刮境內克羅地亞人﹐找到就進行毆打或輪姦﹐經手殺掉的人數過千。相比起在波斯尼亞出現的種族清洗﹐塞爾維亞本部還算「溫和」﹐因為留下來的異族人已經不多﹐但早年各族共同代表南斯拉夫的歷史已一去不返。紅星原來的聲譽,也因此被破壞殆盡。

到了塞爾維亞局勢穩定下來﹐也開始與西方和解﹐連黑山、科索沃也脫腹而去﹐總算可以重新上路。但本國球壇不但已支離破碎﹐有了「老虎」暴力這段歷史﹐整個球壇也籠罩在黑幫陰影之下。在過去十多年﹐塞爾維亞國內聯賽公信力極低、紀律也極差﹐造假情況相當普遍﹔而且塞族球員還經常被拿來和種族屠殺相提並論﹐自我形象自然也頗為不堪。在這前提下,國內自由派對是否要依靠足球來灌輸民族主義﹐同樣沒有共識。畢竟塞國球迷已習慣了暴力﹐在國內固然經常鬧事﹐就是在國際賽也時常爆發騷亂﹐成了國際球壇著名的不受歡迎國家。數年前﹐前南斯拉夫各國足總曾召開「救亡會議」﹐商討如何重振南斯拉夫時代的足球光榮﹐曾有建議各國合辦巴爾幹聯賽加強交流﹐以免各自為政、一路退步下去﹐但最終還是不能成事﹐主要就是因為各國對塞爾維亞足總缺乏信心﹐也對塞爾維亞缺乏信心,擔心這會成為被變相吞併的開端。

說起來,塞爾維亞球星自然極多,當中歷盡滄桑的也有不少,例如效力意大利國際米蘭的塞爾維亞中場史坦高域曾先後代表南斯拉夫、「塞爾維亞和黑山」與今天的塞爾維亞﹐可謂三朝元老﹐不但見證了國家變遷﹐也見證了國家球壇暴力循環﹐因為他的青年軍時代﹐正是效力尚未變質的「正牌」紅星隊。雖然塞爾維亞政府希望努力重整足球綱紀﹐近年甚至嘗試頗為彆扭地把足球和環保相提並論﹐希望重建足球的非暴力形象﹐但恐怕一天塞族人被全世界打壓的悲情揮之不去、一旦塞爾維亞和從前的兄弟國不能徹底和好﹐足球要回到正常發展軌道﹐都不會是短期內的事。塞爾維亞在2012年歐國杯出局了,無可避免地會對當地足球正常化帶來打擊,假如克羅地亞、波斯尼亞和黑山最終齊齊出線,塞爾維亞就更不是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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