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奉命仔细阅读了西北民族大学“图书馆珍贵文献丛书”之一的《汉文古籍图录》。古籍,对当今绝大多数人包括一些年轻的编辑校对来说,已经显得很陌生。可能是基于这一原因,这本图书的编校质量就不免让人感到几分遗憾了。

似乎编写者第一道关就没把好,照直说,其古籍常识好像有点欠缺(我这样说绝没有偏袒编校者的意思,编校人员当然要为图书质量负主要责任!)。譬如,第15页,“牌记内容:丙申仲夏鎸,本衙藏版,周官精义,颍川连叔度编次。”对照次页图片,一眼就可看出这个类似今之图书封面的牌记,除了年代排位正确,其余藏版、书名、编者顺序正好排反了。盖古籍一律竖排,应该从右向左读,而编撰者当做现代书版,来个从左往右读,于是就导致了这一常识性错误。17页《礼记省度》牌记的错误与此相同。41页《历代帝王历祚考》的编撰者,搞成“吴继安、康候(应为侯)甫”更是错得太离谱!42页照片标明:“新安吴继安康侯甫编辑,吴明春伯生甫考正,孙用之尔行甫校阅。”显见,编辑者是新安人吴继安,字康侯;考正者吴明春,字伯生;校阅者孙用之,字尔行。古人有郡望、姓名、表字一并标出的习惯,三位编校表字后面还缀了一个“甫”字,更让编写者不知何意,却又懒得查工具书,于是就想当然地杜撰出一个“第二编辑者‘康侯甫’”。 有古文化知识的人都知道,甫,按《说文》释义:男子美称也。因用于表字之后,后用以指人的表字,如孔丘就称“尼甫”,(亦可写成“父”,此书158页编订者写为“苏天爵伯修父”和“王守诚君实父”即是例证),而“台甫”就是询问别人表字的礼貌用语。

古书无标点符号,诵读时根据文义作停顿,或同时在书上按停顿加圈点,叫做断句。古籍排成现代版,必须加新式标点。“断句的难”,连鲁迅都承认。但其作为古籍整理的基本功,相关人员必须具备。此前审读过几部地方史话,见引用古文往往出现断句错误。此书144页《欧阳文忠全集》题下,“明正德七年(1512)刘乔刻,明嘉靖十六年(1537)季本詹治三十九年(1560)何迁递修本”。 后句句读应该为:嘉靖十六年(1537)季本、詹治(重修),三十九年(1560)何迁递修本。其中“递修本”也是一个古籍刻印的专用名词。凡一书版经过两次及两次以上修补而重新刷印出来的书本,均可称为×朝××年刻×朝××年递修本。中国的古书98%以上都是木刻版,一般是用梨木或者枣木刻一套版子。这种版子也许印刷了很多年,其中几块印烂了,文字有缺漏,再印刷时就得找一个另版本子照着补刻在里面。这补刻的文字若源于善本,则递修本也照样珍贵。所以在今天全国善本书目著录或者是珍贵古籍名录著录,仍然把递修本作为善本或者珍贵古籍来著录。

128页,《香祖笔记》撰著者,照片明白无误地显示为王士禛,而介绍正文标的却是王士祯。这里又遇到一个古籍阅读中常见的避讳问题。号称一代诗宗、“文坛领袖”的王士禛,在他去世后,因清朝避雍正皇帝“胤禛”讳,改名为“王士正”,乾隆即位后认为“禛”和“正”连读音都不同,于是再将其改称为王士祯。官家叫你士祯,那就士祯了。问题是他生前写此书时名叫士禛,而且书上印的也是士禛,我们今人又何必为胤禛讳,要印一个别字呢?

阅读整理古籍,有一行基本功——得认识繁体字。不认识,靠胡蒙就非出错不可。97页,标题《阶州志》的“阶”字就错了!同页影印图片显示的分明是“隰(xí)州志”,隰字并未简化,州在今山西临汾。而“阶”则是“階”的简化字,阶州在今甘肃省陇南地区。

还有一个粗枝大叶的问题。第3页称某古籍每行二十字,仔细一数,不对了,每行二十一字!第19页关于《五礼通考》的介绍,谓“吴鼎、方观承订”和“宋宗元参校”;实际照片显示的是:方承观同订;吴鼎、宋宗元参校。111页《鹖冠子》的订者,并列了朱养纯、朱养和两人,实际图片所示,订者就朱养和一人,朱养纯与汪明际是参评人。159页,《楚辞章句》的解说,有“[明]朱燮元、朱一龙校,明朱燮元、朱一龙官虞校刻”的文字,如此明显的重复,赫然上了版面,有关人员的粗疏,着实令人吃惊!诸如此类的差错,以及一些明显的错别字,只要稍微敬业稍微细心一点,都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保护整理古籍,自然是一项很有意义的工作。欲做好此项工作,收到预期效果,整理者首先要具备一些有关古籍的常识;或者请懂行的人把把关也行。不然,闹出“康候甫”那样的笑话,编者自己难堪不说,误导读者,那影响就大了。

本文由自动聚合程序取自网络,内容和观点不代表数字时代立场

定期获得翻墙信息?请电邮订阅数字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