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主注:《诗探索》杂志2011年第三期在“选读与欣赏.文本内外”专栏发表诗人韦锦的长诗《蜥蜴场的春天》,同期发表作者自述,以及唐晓渡、刘亚伟、许艺对这首长诗的评论。本博将连续刊出以上这组文章。

     
“这首诗的确有点长,但是我希望朋友们,耐着心,好好读完。你会不虚此行。因为你是在和这个时代的良知沟通,与这个时代一颗睿智的心交流,你在接近光明。我要说,因为有了这首诗,这个时代不再平庸。很多年以后,也许因为这首诗,这个时代会被人不断地提起。”

 


为“宏大抒情”正名

                          

——读韦锦《蜥蜴场的春天》


唐晓渡

 


“蜥蜴”不同于卡夫卡的甲虫。它的灵活,它的凶猛,它在觅食时表现出来的毫不犹豫的攻击性,都与后者不可同日而语。然而,这并不妨碍我们辨认作为本诗前文本或潜文本的“变形记”,不妨碍反观生命从三维乃至多维的存在蜕变为二维存在的惨痛和悲悯。


“场”在本诗中不仅规定了蜥蜴们生存的性质和边界,同时还提供了全诗的背景——既在思想上,也在感官上,在视觉、嗅觉尤其是在灵觉上。那些从不知道,或曾经知道,但已忘却被圈养、被豢养(包括自我圈养和自我豢养)是什么滋味的人有福了。


至于“春天”,肯定和时序有关,但显然与觉醒、复苏和新的生长的关系更大。“春天”意味着所有被迫沉默的事物不得不以自己的方式开口说话。


我无意强作解人,只是不想某些似乎是自明的部分在不经意中成为我们的盲区,或者更糟糕,让我们成为它的盲区。任何不离常识者都能领会“手记”中蕴含的相对论原理,但假如你没有首先领会诗人的骄傲和谦卑,它就将变得晦涩无比,直至毫无意义。


同样,假如不能首先在发生学的层面,在持久的郁结、喑哑的生命底部和绝地反弹的语言临界点上拥有共通的经验,就无从辨析这首诗的雄辩滔滔,无从抵达它同时趋于极端的开阔与具体(以及二者之间的致命关联和转换),无从与它内在的歌唱性产生共鸣。就风格言,这首诗似乎很大程度上回到了早已被众多当今诗人弃之不取的“宏大抒情”,但照我看,倒不如说它更多澄清了此一几成恶谥的概念,为其正了名。这里的“宏大”无关主题、规制或角色意识决定的语气,而更多指涉个体生命的内部全景;这里的“抒情”保留了必要的浪漫元素,却因不离日常语境,同时密布着由辩证句法和矛盾修辞体现的意义涡漩而倍显节制、均衡和沉稳。不错,独白、指陈、争辩、宣谕……所有“宏大抒情”必备的这首诗都不缺少,然而,我们不会忘记本诗的前文本或潜文本,由于它的在场和作用,即使是最激烈的宣谕也蕴含着某种反讽,并因此具有了对话
/

潜对话的性质:

 


我一直在这里,像等待救兵的将军,避开胜利的勇士
/
我是陷入思想的顽石,绕开归途的浪子
/……我从来没有走开/
我已坚持到最初的时刻


我可以被打败,不会被消灭;我可以被亵渎,不会被污染
/
我祈望雷霆的速度和缓慢的时序


我不再说我爱,我恨,我要,我放弃,我的翅膀老是走不出我的梦
/
我说我在,我是,我正穿过黄昏,黎明在窗口发白
/
我所蔑视的东西渐渐可爱


我不是说到,我要说破;不是一千次兵临城下
/
放下吊桥或拆除篱栅。


我要做的事情谁都能做到
/
而重塑尊严意味着领受屈辱
/
……
/
我要单独行动
/
我要……和所有糟践与被糟践的东西一起
/
从学习算术开始,从清理错字开始,从拯救常识开始

 


在这样的对话
/
潜对话中一再闪过批判和诘问的刀锋,而所有的批判和诘问都同时是自我批判和自我诘问;在这样的对话
/
潜对话中溃败的生命重新立定脚跟,并试图一边清扫自己的“奥吉亚斯牛圈”,一边疏通、开掘良知和活力的源泉,重建人与诗不可或缺的尊严及生存的有机整体性;在这样的对话
/

潜对话中语言据其从沉默中汲取的浩然正气,从曾令它仆倒的碎片化和平面化中起身,并再次显示出与现实对称的可能;在这样的对话
/

潜对话中万物归位,灵魂和正义得以安顿,而寻找和被寻找、所在和所是逐渐混而不分;在这样的对话
/
潜对话中你我的声音慢慢融入一个更成熟、更混茫、更强有力的声音,它说:


——我一直在这里;


——我不可能不一直在这里;


——我要一直在我不在的地方。

 

                                                
       
2011-06-12

韦锦长诗:蜥蜴场的春天链接http://blog.sina.com.cn/s/blog_4965c5410102dwxc.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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