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含泪笑看你 | 评论(0) | 标签:狼爸虎妈, 中国教育

按:这篇文章,本来是想用码字进行思考,缓解近期日益加深的焦虑的,但开头后搁置了近一个月也没成文——我自问却不能自答,实在不知道写什么!近闻“狼爸”横空出世,可怜天下父母心,方敷衍成文,也给自己一个交代——没有答案,毕竟要不得。

深秋的一个上午,我拄着双拐,踱来踱去,为儿子补习数学的事四处电话咨询,最后连嗓子都有些哑了——作为一个马上就要参加中考的14岁中国少年的父亲,这几乎是一种本能反映,而且,我已经属于很迟钝的了。

儿子已经能穿我的牛仔裤了。看着他妈妈“押送”他回寄宿学校,想象中儿子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禁不住想:我到底希望儿子将来成为怎样的人呢?

这是一个问题,十四年来,并未深想过。

我当然希望儿子成为一个健康快乐的人——这应该是所有父母的愿望。给孩子起名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大多表达了我的个人趣味和抽象的人生哲学。最后选择了一个直白而简单的名字:子乐。顾名即可思义:儿子快乐!

想来这是我的心声。

我自己并不快乐。整个七八十年代,我经历了漫长而痛苦的学生时代,直到勉强进入大学,才体味到学习的些许滋味。改革开放的头十年,虽然竞争逐渐成为中国人的关键词,但对于莘莘学子,除了只能靠“知识改变命运”之辈,校园里尚未“血雨腥风”。但教材上的知识,通过“灵魂工程师”(这个称谓即很可疑,彼时却甚流行)的传授,味同嚼蜡——十年寒窗所得几何?我几乎不记得了,更不能忆起一堂令我享受或者印象深刻的课来。不仅如此,父母和老师的压力、考试的煎迫、掉队的自卑,乃至方向感和自我的彻底丧失——青少年时期本该有的快乐(包括求知的乐趣),不知被谁,犹如倾倒洗脚水一样,给泼掉了!

祸首是谁?直到我自己有了孩子,才直面并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当然是中国的教育体制!

我痛恨并且恐惧中国的教育!

对中国当下的教育,我有一种深度焦虑——儿子在校混得不错(尽管应试教育愈发变本加厉、令人发指,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成绩始终在前5名左右,最近还上了光荣榜!但看着老婆用手机拍回来的“光荣榜”,我却是悲欣交集——儿子上榜开心,命运被“榜”,却令人忧心!

山外有山,榜外有榜!此“山”为我开,上“山”交钱来,若要觅它途,摔死你活该——不上独木桥排队、不求中高考上榜、不应烤人的“试”——恭喜你!你OUT了!

所有蓬勃的生命,诞生即被“榜架”,这就是中国的教育。用顺口溜表达,只是为了避免粗口。

我爱我的儿子,可他就在这个被“榜架”的“局”里。我究竟能指望他成为怎样的一个人呢?

儿子尚在幼儿园的时候,我曾经做过一个噩梦,讲给诸位听,希望各位有志于“救救孩子”的仁人志士,在 “布道”的过程中,可以将其作为一个案例,转述给其他的父母或者关注教育的同志。

以下是梦境:

我送儿子去上学。

经过一个很大很空旷的操场,我们两父子进入了一个狭长的甬道,灯光暧昧浑浊,仔细一看,竟是学校教室的过道。我下意识的握紧了儿子的小手。忽然就感到茫然,有些晕,有点迷路的慌。便开始寻找儿子要去的教室。怎么也找不着,正惊诧间,猛觉手心是空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呢?

儿子!儿子!儿子!!

……汗淌下来,巨大的焦虑和恐慌几乎令我窒息,沿着甬道,我发了疯似的跑起来——儿子不见了,我的儿哪!我怎么向他妈妈交代?!我怎么向他爷爷奶奶交代?!我怎么向他外公外婆交代!?

我怎么向我自己交代?!

……

终究没有找到我的儿!

慌乱间却来到了一个平台上,仿佛是教学大楼的屋顶。我高高的站在上面,孤独混乱,往下一看,天哪!学校的操场上竟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全是家长,全都望着我!就那么望着我,鸦雀无声……

我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我大声的喊:“你们谁看见我儿子啦?”“告诉我!告诉我!!”……

黑压压的、结实的寂静。只有我的声音在其间飘荡,孤魂似的。

我的心感到剧烈的痛!

仿佛为了止痛,我以更大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呐喊:

“你们回去吧!把孩子带回去吧!我求求你们了!看好你们的孩子!不要来这里!!”

……

黑压压的、结实的寂静……

这是我做过的最恐怖的梦,而且,梦魇似乎侵入了现实——我似乎要奋斗一生,和它斗争。

最近,出了一个“狼爸”,我佩服他,够狠!他算是打入“敌人”内部,带着儿子冲出了“敌占区”,可他的“狼孩儿”们,真的得救了吗?我不知道。

前些天,成都一所中学从4000余名学生中选出19名“尖子”享受“最优待遇”——和校长共进晚餐。“入围标准”似乎是期中考试成绩优胜、排名在各年级前三名者。宴席由学校统一买单。听说同学和家长对学校此举并不反对,个别学生在晚宴上甚至激动得哭了起来!

被光荣的“榜架”了,因而激动——我想说,可怕的不是被“榜架”(校长又有什么错呢?),可怕的是,那么多的中国人和他们的孩子,渴望被“榜架”!难道你们都能如“狼爸”“虎妈”那样,深入“敌区”、奇袭成功?即或冲出重围,落下一两块弹片在身体里,也未可知吧。

中国的教育问题,不是什么“狼爸虎妈”或者“晚宴校长”的问题,是体制问题!考试GDP决定了教育的走向,而整个社会体制的问题决定了教育的问题,解决教育问题的前提是,整个社会体制的方向发生深刻的变化。

那么,教育问题短期内可能无望解决了。大环境改变不了,不如解决自己和小环境吧?——不是挥刀自宫,而是切掉竞争者!或者,强大自己心灵。

我们的孩子,终究得在战场上,厮杀——会杀出怎样的一片天地呢?

回到我自己的问题:我究竟希望孩子成为怎样的人呢?

我没有现成的答案,与您共享(“狼爸”有哦)。

我只能给成长中的儿子来个速写:尚未成型的英俊少年,篮球小子、NBA迷,疲于应对、尚能适应的中学生,开始叛逆、心智不稳、渴望开心自由的准青年……

我爱儿子。看他背着沉重的书包,眼神中透着厌倦和不安,我就心如刀绞——我们的孩子,不是在杰克伦敦或者海明威的战场,他们像是在斗兽场!

我不知道怎样把他救出来,只好在精神上陪伴着他。

前两天,我给儿子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父亲知道的所谓三个“事实”:其一,世上只有两个人,“无条件”的爱你,那就是爸爸和妈妈;其二,勤奋的人大多总能得到他预先想得到的,无关乎“人品”(在儿辈俚语中,“人品”被演绎成了“运气”“活该倒霉”之类的意思);其三,确定什么都不想得到,反倒已经有恒定真快乐的人,世上稀有!他们往往也是经历了第二条,才彻底明白的——

还是希望他拿起武器,更加坚强——我也没办法!既在战场上,消灭对手,活下来,并什么都重要。

我有两个儿时的朋友,他们都是当年成绩优良的学生,一个在做房地产,一个当大夫,商人的女儿在北京最好的中学,大夫的儿子在重庆的重点中学,两个人的孩子都严重的厌学,学不下去了!我儿子也厌学(骨子里),只是暂时还混得过去。我们有时像女人一样,短信讨论“育儿经”,我把给他们发的短信内容放到这里,作文本文的结尾,也好勉强有个中心思想——

养育孩子,其实“成人”相比“成功”,方向更清楚且内涵更为丰富——长成独立的个体,能自食其力,进而能发展出自己的价值观和趣味,远比炼成一个“战士”,追索胜利及成功,更符合“人”性!因为,进化至今,即或人类离开丛林不算太久,且当今社会和同类,时有倒退和返祖的现象,但茹毛饮血方能存活的年代毕竟远去!相比尊严和幸福,生存并非难事,而前者更值得追求,因为得到它,方始有人的样子。而“成人”,毋须相互撕咬,凭靠成熟的心智和澄明的内心,就行了。

所以,让我们把孩子健康长大、人格完整当成要务,而把成功仅仅当成一种附赠品吧——如果社会有病、疯狂前行,非要我们的孩子成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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