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鼓就要钱,嘣嘣嘣。”

“这儿赏一毛,这儿赏五分,掏钱吧您呐老太太。”

“呦,要钱的追家来了。”

但凡年岁稍长,抑或传统相声的爱好者,想必都记得上述经典捧哏。这段创作于1956年由候宝林郭启儒首演的作品,名唤《三棒鼓》。至今,人们还会对老北平戏园老板见缝插针、化整为零的收费手段印象深刻。而那位自嘲“就当过生日了”的老太太更叫人忍俊不禁。

55年弹指间,戏园子没了,但“嘣嘣”声却从未远离,不在园子里,而在马路上。

在刚刚过去的2011年,有两个数字挑动着大家的神经:59.27%(中国沪深19家高速路上市公司平均毛利率)和70%(全球14万公里收费公路中中国的占比)。其实,不妨再记住另一个数字:18900——中国公路收费站的总数目。这其中,广东第一,2030个;青海最少,99个。中国省份中唯一一个未染指者是西藏。

一边是仅北京小汽车拥有量就突破500万辆,上海一块车牌最新中标均价涨至53195元,成为全球最昂贵的一块铁皮;一边是不备零钱不上路,不花百八不能穿州过府常识的建立,每一位中国的有车阶层都成了那两位“老太太”。永远不能闭合的十指缝间成就了一个事实:中国95%高速公路和65%一级公路化作了一头头“现金奶牛”,得意地四处“哞哞”叫唤,一公里收五毛钱呐。

这一局面至2012年元月初有了戏剧性转折。来自上海的消息称,作为中国首条收费公路,沪嘉高速即日起停止收费。当日,这条全长不过20.5公里的路上车流绵延1公里,流量激增两成。沪嘉高速官名“沪高速——S5”,始建于1984,通车于1988,这还是朱镕基治下上海的政绩,其收费史较浦东开发还早两年。

此间,还有一段花絮先表。2011年5月10日,沪地已率先将外地小车进城费从30元降至15元。来而不往非礼也,邻居杭州干脆将当地25元的进城费取消。一看来真的,大上海索性见贤思齐也把门槛直降为零。坊间笑言:你收我也收,不收冤大头,大家都不收,不结隔夜仇。

该插曲本与收费公路无关,但以邻为壑、画地为牢,只要自己得利,哪管千秋大计的思路,那些收费公路老板还是颇得其中三昧的。

上海如斯,老特区岂能落后。深圳方面也于日前宣布裁撤水田、马田两个非高速公路收费站。尽管此举背后是每年8974万元的财务损失,但至少深圳、东莞、惠州三地民众跨域出行费用大幅降低,而深圳也成为珠三角地区首个“不上高速不交钱”的城市。当然必须再提示一句:从提出到完成这一构想,深圳花了9年时间。

莫非南北呼应一夜转性,收费公路果真回归官家所谓的“公益性设施”的基本属性了?且慢,请看大背景:在经历调查摸底,自查自纠两阶段,由交通部等五部委自2011年6月发起的治理收费公路行动正式进入“检查复核阶段”,为期两个月。之后,白纸黑字的红头文件写了——对清理不到位或弄虚作假敷衍塞责者,通报批评,限期整改,“情节严重者,依法追究相关人员责任”。

原来板子在此!事实上,过去若干年内,或地区级、或全国性治理公路乱收费的行为从未终止。对于还贷公路摇身变成收费公路,一收三十年,一路九十亿的批评,在两会期间也此起彼伏。但结局似乎总是你有来言、我无去语。态度稍端正者至多回应两句,诸如“上市公司资产只占总路产不足20%,大多收费公路还处于还贷高峰期”。什么“新修收费公路每公里总价6000万至8000万,与老公路不可同日而语,以旧养新、以肥养瘦,乃不得已”等等,反正都是大实话。

至于为何出现安徽方面一年收费94亿,还贷仅有54亿,或者南京机场高速为啥收费超标50%,唉,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再说了,你没听交通部也承认嘛,中国收费公路累计债务余额2.3万亿(2010年数据),而且要是按照原定计划,到2020年,中国仅各省自建高速公路就有5.5万公里。三五万亿的盘子,不收费,哪来钱,咋还贷?

这已是如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性质的问题了。虽然各地财政较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不可同日而语,但被GDP刺激如同打鸡血般的建路冲动,显然永远超前于地方“钱袋子”的膨胀速度。昔日香港商人胡应湘只因先到先得修了条广深高速,现在每日坐收1011万,多好的榜样。甚至银行方面也愿意少收本金,多收利息,以政府信用为担保,这头产量丰富、永垂不朽的“奶牛”,谁会舍得宰杀啊!

当然,还有特例,比如控制着750余公里收费公路的首都高速公路发展有限公司。其麾下京港澳、京藏、京津、京开、京石、机场高速,个个都是香饽饽。且不说交通部自身当年还以车辆购置附加费入过份子,母公司北京控股更早在香港回归前即将其打包赴港上市。凭什么精明的香港投资者要超额认购1276倍,冻结2000亿资金?凭什么港交所红马甲要冲着时任董事局主席的胡昭广高呼“迎财神”?伟大祖国首都的黄金路俱在其手,这么好的买卖再加上高派息的承诺,谁都懂的。而现在,如若减少收费甚而免费,那叫违约!而由当地政府回购,高额资金又从何来,莫不是再加税费?

倒不是对此次五部委的联手完全没有信心,关键是本次治理的出发点,究竟是缓解有车阶层的出行成本,还是从更宏大的角度考量,减少全社会的物流成本,不仅对控制CPI产生直接影响,同时也减轻各类企业在经济不景气期的成本开支。如若是后者,稍带“便宜”了前者,但胜算较大。毕竟,超出欧美一倍高达18.5%GDP占比的物流成本,不是什么光荣。这个世界第一不要也罢。

“嘣嘣嘣”,我们还要听多久?

本文由自动聚合程序取自网络,内容和观点不代表数字时代立场

定期获得翻墙信息?请电邮订阅数字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