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工具:Gtalk

討論時間:2012年1月30日晚10pm

主持:

三水 油飛 (香港中文大學研究生 )

嘉賓:

蔡雋豪      Hong Kong

22歲,香港公民黨黨員,香港教育學院學生,主修小學教育,曾任教育學院學生會會長。曾為中學學生會主席,2007年區議會選舉為公民黨助選,後加入公民黨。

陳為廷   Taipei

23歲,台灣清華大學人社院學士班三年級,主修社會學。非黨員,但過去半年一直為民進黨的立法委員助選,同時在學校裏面經營獨立刊物《基進筆記》。近年較多參與農民運動,在家鄉苗栗經營一個高中、大學生的組織,並在組織裏辦座談等。

岩海(化名)  Beijing

24歲,中國人民大學研究生,主修行政學,中國共產黨黨員。

 

主持手記:大學生入黨,現實還是理想?

文/油飛

香港大學生常笑言大學必做的五件事為「走堂(逃課)、上莊(參加社團)、兼職、拍拖、入hall(住宿舍)」;若在中國內地校園,也許要多加一項——「入黨」。作為政治社會最主要的參與者,政黨在不同的政治生態之下呈現出多元面貌,而面對在校學生這群未來社會的中堅力量,它們的影響力與策略也相差甚遠。本期「愛上新青年」邀請到的三位嘉賓,都是熱心政黨活動的在校學生,其中有兩位已加入不同的黨派,另一位也熱心參與政黨助選,因此三人在交流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出現了若干觀點與理念的碰撞;同時,他們也抓住時機,對自己關注的問題窮追猛打,以精彩的質疑與應對呈現出青年一代對於政黨角色與自身義務的界定。

來自台灣的為廷,自16歲起持續關注台灣政治事務,對革除舊弊過程中所面臨的種種障礙頗感憂慮,對國民黨的執政方式更抱持嚴厲批判;他雖不是民進黨員,卻希望能夠借為民進黨助選之力深化台灣的民主進程。來自香港的雋豪,中學起便參與區議會助選,面對複雜的政治環境和對普選的強烈渴望,他希望以理性、專業的態度參與政治事務,因而選擇加入公民黨。來自內地的岩海則坦言,加入中國共產黨能為個人帶來競爭優勢,因而是大部分內地學生的選擇,經過一番程序之後,有心者也大都能如願以償;它可以與理想和觀點無關,卻「有著遵從現實的味道」。

談及政黨理念,為廷滔滔不絕,為我們一一細數國民黨與民進黨的重要分野,對於台灣民主化後的社會現狀有自己獨到的分析,認為民進黨的責任在於「破除戒嚴時代留下的控制體系,深化民主」,並為岩海解釋了台灣政治語彙中的「不統不獨」。

對於政黨在校園中的影響,岩海說「我黨(指中國共產黨,編者註)在大陸基本上是作爲一種普遍認知存在的,以至於都不像一般意義上的政黨組織了」,入黨就像是選擇申請獎學金一樣,更多的與現實需求掛鈎,而不關乎信仰和理想。

相比之下,雋豪與為廷的回答則是另一個極端:在香港與台灣校園,政黨幾乎「毫無影響」;大部分學生政治冷感、對政黨的了解較為有限。為廷感覺只有在台灣選戰期間,國民黨與民進黨的助選團才會進入校園開展活動;雋豪也告訴我們,香港泛民政黨有普遍共識不介入校園學生會選舉,校園中鮮見政黨宣傳。而在內地,雖然「到處都是黨員,感覺黨的影響已經深入生活的方方面面,某種意義上入不入黨沒太有區別」,但岩海同時也坦承,中共黨支部的校園活動對青年人缺乏吸引力,學生在黨內的參與也十分邊緣。

岩海在承認「腐敗和行政權力擴大化」等「原罪」時,運用政黨特色的語彙卻也非常自然。他強調政治改革應以穩定為先,「防微杜漸」。這一看法引發了為廷的追問:漸進式改革的「改革」究竟是什麼?為什麼不能夠真正開放地方層級乃至學生會選舉?

無論對當前三地的政治與社會生態抱有怎樣的失望與批判,三名同學都對政黨有著紮實的願望,並期望參與其中。雋豪對香港公民黨的期許是能夠更加親民,岩海希望中共從權力制衡和透明公開做起,為廷則希望民進黨能夠在深化兩岸論述的同時加強地方經營,並認為這將是自己未來幾年致力從事的工作。對話以網絡為媒介,卻彷彿能夠看到他們說起期望時摩拳擦掌的模樣。

我所理解的政黨

水: 雋豪,當初選擇公民黨是爲什麽?

 

雋豪: 當時香港的政治環境較為複雜,社會上對普選的聲音十分強烈,而我當時亦是中學的學生會主席,對時事的了解增多,所以希望可以參與其中。我認爲自己與泛民主派政黨的理念較近,而公民黨是以專業、理性為主,所以我選擇了公民黨。

 

水:為廷是一開始就是民進黨支持者嗎?最早參加政黨活動是什麼時候?

 

為廷: 這次助選應該是我第一次正式參與民進黨的政治活動。但是在我大概16歲的時候,因爲編輯校刊、採訪一些國民黨政府主導的強制拆遷案,加上作一些1980年代社會運動的相關訪談後,就對國民黨抱持反感,比較認同民進黨。國民黨在戒嚴時代留下的舊體制並沒有被鬆動,而且他的執政邏輯基本上沒有太大的改變。民進黨內則有較多與我理念相近者,事實上路綫也與進步價值較符合。

我後來開始參與一些社會運動。不過,台灣的社會運動事實上也有意識地與政黨保持距離。一方面是不想被抹藍或抹綠,一方面也想維持一定的自主性。所以社會運動者們即使可能對民進黨的價值較為認同,也對它保持高度批判。

 

油飛:那麼這次為什麼會大力為民進黨助選呢?

 

為廷:這次之所以會選擇支持民進黨候選人,是因爲我認爲在策略上,故鄉的政治資源仍被國民黨老舊的體系所把持,我應該與政治力量結盟,去促成地方的政黨輪替。而且我與這個候選人也理念相合。

 

岩海: 實事求是地說,在大陸這個一黨制的環境下,「入黨」一般被看做是自然而然的事,而且往往被看做是積極主動的表現,很多就業和進修的選拔也會對黨員有傾斜,所以在當時入黨時,並沒有考慮太多關乎信仰的事情,有點遵從現實的味道。我對黨的理念基本認同吧,只不過有些跟不上時代需求,不夠「與時俱進」。感覺現在的一代共產黨人,已經不像民國以及剛建國時那些前輩們那樣,是因爲對政黨理念推崇而加入這個組織,現在年輕人選擇入黨,就像是選擇申請獎學金一樣,更多的與現實需求掛鈎,而不關乎信仰和理想。

據我了解,入黨比例跟學校和專業有關,一般來說,優等院校入黨比例高,文科專業入黨比例高,但一般不超過50%。而且相對而言,文科學生的入黨積極性較理科學生爲高。競爭存在,但一般算不上激烈。有部分學生對入黨不感興趣,還有部分實在不夠優秀,也不奢望,所以到最後,基本上想入黨且够資格入黨的都能够滿足心願。到處都是黨員,感覺黨的影響已經深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某種意義上,入不入黨沒太有區別。

 

雋豪: 我想問岩海其實入黨後會再參與活動嗎?能增多成為幹部的機會嗎?我比較想知道的是內地的學生入黨後是否積極參與共產黨的活動,還是真的爲了獎學金才加入而成爲掛名的黨員?

 

岩海: 學生黨員能參加的黨內活動主要是各類紀念性活動和宣傳活動,不接觸內核的東西;所謂的黨內幹部也只是在黨支部層面擔任一些職務,類似於班級的班委,對進入政界感覺幫助不大。大陸的體制下,需要照顧領導班子內包含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所以非黨員有時反而會得到額外的晉升機會。

 

雋豪: 這個我真的不能想像。我對於公民黨的理解有從多個方面。我們主席每星期均有電郵通訊給各黨員,主要是簡介黨的近况及希望加强各基層黨員的溝通。另外,我們每年亦有周年大會及讓黨員參與的選舉,如黨中央及地區支部的執委選舉,我們可以從這些方面了解黨高層的理念。

 

為廷: 我對民進黨的理解是這樣的,民進黨主張:「台灣已經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他現在的名字叫中華民國」,任何變動台灣現狀的主張,應該由台灣人民公投决定。這與主張「一個中國,各自表述」(九二共識)的中國國民黨是不同的。同時,在這次的大選中,民主進步黨也提出相對於國民黨較爲偏左的政見,强調社會的公平正義。當然,從很多層面來看,你也可以批判,兩個政黨都還算是右翼的政黨。但從這次幾個大資本家紛紛高調爲國民黨站台助選的情勢看來,國民黨作爲大資本家代言人、主張持續傾中的角色,會愈來愈穩固。

政黨的校園影響力

三水:雋豪和岩海都是黨員,可不可以講講作為黨員,權利、義務都有哪些?

 

雋豪:義務方面當然是要每年繳交年費,還有就是黨會希望黨員能在選舉時多加協助,擔任助選團(不過也是自願的)。權利上我們黨員有選舉及被選權。

 

岩海:權利和義務可以參見黨章,記不得了……說實話,我就感覺最大區別是要交黨費,再就是要參加黨支部活動。感覺很無奈哎,我黨在大陸基本上是作爲一種普遍認知存在的,以至於都不像一般意義上的政黨組織了。

 

三水:像岩海說的,共產黨在大陸基本上是作爲一種普遍認知而存在了。那這個問題可能要問問雋豪和為廷。在香港和台灣的社會,尤其是大學校園裏,政黨的影響力有多大?學生通常會支持哪個政黨?政黨又怎樣爭取學生的支持?

 

雋豪:在香港一點影響力也沒有,因爲泛民主派的政黨是有共識的——不介入大學學生會選舉。而普遍來說,學生,特別是非主修法律及社會科學的學生,是較政治冷感的。不過,我自己感覺,在一些核心價值的取向上,如民主、自由或平反六四等,香港大學生的價值取向較接近泛民的政黨。

 

為廷: 我覺得如果論日常的影響,應該是毫無影響力。因爲事實上,兩大黨在台灣的大學校園裏面都沒有相關組織。平常跟大學沒什麼接觸。(編者註:1993年,台灣修改《人民團體法》,第五十條之一規定:「政黨不得在大學、法院或軍隊設置黨團組織」。)當然,早年台灣的大學裏的狀况,跟現在的中國其實差不多。國民黨嚴密地在各大學設立黨組織、也設立學生黨部。學生任何的活動都必須受到黨的檢查。在80年代後期,因爲學生運動與民進黨的親近性,則是反過來,會有民進黨內的派系、政治人物有意識地吸收學生會的幹部,所以彼此會有聯繫。但今天這些日常組織、學生與政黨的互動,都已經很少了。

 

只有在選舉的時候,政黨才會與大學互動。比方說去年,蔡英文、馬英九都分別來演講過。就我的感覺,同學還是普遍對國民黨好感,但民進黨也並非完全沒有支持者。兩者的演講聆聽者都爆滿。(但是馬英九那場是跟王力宏對談)。政黨如何爭取支持,比較一下這次兩黨的青年宣傳,國民黨最早組織「讚妹團」,找一些辣妹來跳舞,同時找了一個「形象清新」、能言善道,感覺像小馬英九的發言人殷瑋,來論述一些公共議題,營造一個青年參政的形象。另外一邊,民進黨組織了幾個青年團隊,從暑假開始就上山下海去做訪調,呈現各地的風土民情及相關問題,後期則組織「小英女孩」團來助選,比起「讚妹團」,這些女生不跳舞,較多在競選場合助講。

 

岩海:要說黨支部的活動,在校園裏作用還是有的,特別是對於推廣普及一些理念有很好的促進作用,但是不得不說,由於呆板的模式,已經越來越不能引起年輕一代的興趣。說到改革, 比如說,可以將以前普遍採用的課堂宣貫式的活動模式改爲實地調研、案例探討等更加形象化、通俗化的活動形式;再比如,注重活動效果,而不要只看重活動時間、參與人數、活動次數等政績化的問題。總的來說,我的感覺是,要抓住活動目的,不要爲了活動而活動,這樣不僅有捨本逐末之嫌,還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黨對年青一代的吸引力。

 

三水:你們身邊的朋友,有多少是加入了政黨或者是某個政黨的支持者的?

 

雋豪:其實真的很少很少,更多的是對政治不關心及沒有認識的。我認為這個是關乎香港的政治教育及政治無力感的問題。

 

為廷:台灣也是很少。大學同學很少對政黨有明確的支持。不過,因爲我的好友都有特定傾向,所以「身旁的朋友」還是民進黨支持者居多啊。但是黨員幾乎沒有!不過,如果是說支持綠黨、加入綠黨,倒是可能比較多一點。綠黨是從台灣的社會運動中生長出來的政黨,他的黨綱所主張的性別平等、社會正義、環境正義等主張,與許多參與社會運動的青年理念相合。加上大家也已經厭惡兩大黨的惡鬥、及或多或少地向財團傾斜,因此寄望有小黨可以進入國會,提出一些更具理念的政策。不過當然,想加入綠黨的大多是較關注社會運動的朋友。而學校裏知道綠黨的人也不多。

對政黨的批判和期許

油飛:岩海你對一黨專政的現狀怎麽看?

 

岩海: 我認爲,對於大陸現在的情况來說,盲目實行美式民主是有很大風險的,現在中國還不具備民主的土壤。民國時期進行民主嘗試失敗,其原因中也包含對於國人思想的考量。基於此,我個人主張在堅持一黨專政的基礎上,進行逐步的政治體制改革。

 

我承認一黨專政有其弊端,有些還是「原罪」性質的,只能改善,不能根除。比如腐敗和行政權力擴大化。就我身邊的情况看,是這樣的,漸進式改革相對風險較小,而且更容易被各方所接受,但效果如何仍待考察。我覺得是不同主張的分歧吧。防微杜漸。我是相對保守的看法。

 

雋豪: 我認爲這種溫家寶式的主張是普遍現在年青內地大學生的想法。

 

為廷: 對於中國的民主化問題,我覺得還是得追問,所謂「漸進改革」的「改革」到底是指什麼?如果改革的目的是民主化,那這些「爭論」,就是必須要承擔的啊。

 

岩海: 感覺現在大陸民衆思想穩定性很差,一個小的事件都能引發大的爭論,如果放開村委或是高校進行普選,不曉得國際各方會給與怎樣的關注和影響,牽一髮而動全身,對於國家大勢的影響也是不容估量的。現而今,沒有哪位領導人有魄力和眼光做出這種决定。

 

三水:大家對自己支持的黨有什麽期望?

 

雋豪:我希望香港公民黨在地區工作上可以做得更多更好,改變公眾對於公民黨是「富貴大狀黨」的定型,營造親民的感覺。

 

岩海:希望權力制衡以及更加透明公開吧。我想,首先做好自己吧,力爭成長爲政治成熟、思想先進、能力突出的人,進而影響乃至改變黨的不良現狀。

 

為廷:在中央政策上,第一個我希望民進黨可以深化兩岸論述,去突破國民黨的「九二共識」論述,充實「台灣共識」的內涵,同時與台灣民衆有更多溝通。並且相對於國民黨一昧傾中、傾財團的施政方針,民進黨應該試圖促進台灣、中國的公民社會聯合,共同抵禦兩岸政商集團的壓迫。同時把兩岸自由貿易過程中,台灣所可能受到的侵害給論述清楚。再者,我也希望民進黨可以更傾向中間偏左的路綫。

 

在地方政治上,跟雋豪一樣,這次選舉,我也深深感受到民進黨在地方組織上的經營強烈不足。我們應該加強地方經營。而且這樣的經營應該擺脫過去國民黨控制地方的利益輸送的模式,可以組織群衆、爭取人們應有的權益。這也是我未來幾年希望在故鄉從事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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