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03月01日 10:36:07

      (续)由于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到1952年秋征,又一波暴力事件爆发出来。
       农民反映说,政府征粮大大超过了国民党时期,“共产党是一步紧一步,总归让你吃不饱,饿不死”。有的村子召开几村联村大会,号召:“哪村先缴粮全到那村吃,全乡公粮由他代缴,区里捉一个,我们去十个,捉十个,大家全去”。把清朝时对付地主的方法都使出来了(参见乾隆年间的崇明案件,《租佃关系新论》)。
       由于政府强行征粮,甚至不惜动用武装部队,因此到1952年,包括宝山、松江、南汇、上海、青浦、川沙等郊区县,相继发生农民自杀、村民打架、剿粮沉船等严重骚乱。临近的常州、淮阴、盐城、扬州、南通、徐州、镇江等县也有此类事件出现。干部宣称:“国民党八百万军队都被我们消灭了,你们几个我们又怕啥?”
       不错,历史上江南农民既有“欺负地主”的传统,也有“抗粮”的习惯,但这样一来,在他们眼中新政权成了何许人?新政权又如何看待他们?
       我多年研究农民行为,也在通常的情况下把它概括为农民的“反行为”(或曰“不反之反”),但这次看来不像。问题是:农民为什么拿出了他们最激烈的武器——一种最奢侈的斗争形式?
       看来,江南农民对共产党还缺乏认识,他们还需要补上这一课。
       从各方面材料来看,共产党一定会在江南这个“封建势力”的“大本营”立威,最终我们发现,这个“威”却是“立”在了平头百姓的“心坎”上。
       对于这些,还有其他一些方面的问题,黄金娟的文章似乎还有进一步探讨的余地:
       许多问题值得“追踪”,也可以使用“口述史”的方法。涉及农民行为的地方,更有必要作细致的了解和描绘(如果有口述访谈,有些字义如“博衣”等,就不必猜测了)。如果没有口述,而只是从档案到档案,从文字到文字史料,那我们与外国人治中国古代史,还有什么区别?
       如说北方老区已不胜负担,即须多加说明。新区负担如何下来,也不是毫无线索。比如,当时中财委负责人薄一波的“专断独行”,任职上海市财税两局局长的顾准对此有何看法,我以为还是留下了一些材料的。另外,有材料指出:1949年秋征,华东额定征粮五十三亿斤,而结果征得八十七亿斤,占164%,地方附加不在内,超额这么巨大!所以当时黄炎培给毛泽东的信中,充斥了“失人心可惜”、“以前电影放映毛主席像时掌声雷动,现在不比以前了”、“人心动摇”等语句(参见黄方毅:《一九五○年黄炎培致毛泽东“万言书”》,《纵横》2007:12)。
       还有,已公开的《内部参考》的材料(现存于香港者),也应该考虑运用。
       我的读后感是:新区负担过重,以致南方各地“造反”,——如黄金娟文章所说华东、华南、华中、西南等地在这段时间先后发生了大范围的暴乱,布朗、王海光文章主要披露的西南等地情况(据我了解,最严重的地方还是四川;十年以前我就从当事人口中听说过这个故事),——看来并不是个别现象。这,无疑成了共产党与(南方新区)农民之间的“第一场遭遇战”。
       这就是这几篇文章给我们的主要信息,重中之重。
       但是,这一问题最终是怎么解决的?按黄金娟所说,解决的主要原因好像是粮食税收额有所调整,当地粮食产量也有了提高。我觉得似还可以追问。粮食问题是否真的那样解决了?那,1953年统购统销之际,又曾发生什么问题(如果说之前还能吃到人均六七百斤,统购以后则不可能)?显然,也应该有纵深的探讨,包括给出较长时期的较为系统的统计数字;而且,也无须以有无“集体反抗”为其标志。
       上海,处于江南棉产区的中心,粮食问题严重到这种地步,是否引起了退经(经济作物,如棉花)还粮的现象?并终于导致了当地经济格局的大转变……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最后,还有必要回到所谓“代表性”(或所谓“典型性”)问题上来。可能与多数看法不同,我认为,我们面对的一些较小的“个案”,并非不能引申到大的问题,此其一;其二,它也可能只代表它自己,而不必考虑其“代表性”的大小(或曰是否“典型”),但能揭示它的存在,表明在“整体”中含有这一部分,恐怕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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