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突尼斯,埃及的民主轉型還需要更多的時間,民主逆轉或者崩潰都有可能發生。埃及各個黨派和勢力能否運用智慧達成妥協,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因素。

文/方駿

此次埃及總統選舉可為一波三折:首先是在第一輪投票中,臨時披掛上陣的穆爾西和不被看好的莎菲克異軍突起,進入第二輪投票。然後是6月14日最高憲法法院解散了1月份選出的國民議會(下議院),執政的最高軍事委員會又發佈憲法宣言擴大自己的權力。而在第二輪投票后,兩位候選人都宣佈自己獲勝,最高選舉委員會則推遲選舉結果的發佈,引發種種猜測。這三個事件,又都使得許多穆斯林兄弟會的支持者再次走上街頭進行示威,要求軍方徹底交權。

雖然最後總統選舉還是塵埃落定,但是許多觀察家對埃及的未來並不看好。讓許多人感到擔憂的最主要原因,一是軍方遲遲不肯放權,二是獲勝的穆斯林兄弟會並非一個簡單的政黨,而是一個政教合一的組織。

兩輪總統選舉的投票率都不高,只有46%和52%,其中婦女的投票率應該更低的多。當然這比上次穆巴拉克「當選」總統時的投票率已經高了三倍。低投票率、微弱的領先優勢使得穆爾西可能要面臨一個分裂的社會。

無論是國內的世俗派、基督徒族群、還是西方國家,都對其上台保持疑慮,擔心他引入伊斯蘭律法而損害婦女、少數族群的權利、廢棄和以色列之間的和平協定,甚至實行政教合一。而且,雖然現在的穆斯林兄弟會走的是溫和路線,但是其衍生出的許多組織還在進行暴力革命。
穆爾西也清楚自己面對的社會局勢,所以他從競選時就開始強調自己會團結不同派別的人民,并承諾會在政府用任用女性、少數派別和基督教人士,在勝選后也第一時間辭去自由與正義黨主席,宣誓做「全體埃及人民的總統」。

穆爾西作為總統的職權恐怕遠比不上之前的三位總統。因為現在埃及掌握最高權力的仍然是軍事執政團,他們不久之前剛剛發佈宣言,接管了議會的立法權、預算權和實施憲法的權力,甚至可以否決憲法條款。即便軍事執政團如約在6月30日將權力移交給總統,也只是任命內閣和批准法律的權力,根本不能干涉軍隊。社會對穆斯林兄弟會上台的疑慮,無疑增加了軍隊這樣做的理由。

由於最高憲法法院此前解散了遲遲未能產生制憲委員會的下議院,穆爾西上台後將面對一個沒有議會和憲法的局面。目前看來,軍方很有可能主導憲法制定的過程,並借此進一步削弱總統職權。制憲過程將成為各方角逐的一個新戰場,其中有兩點最值得關注。

首先是實行總統制還是議會制。埃及自廢除君主制以來一直實行總統制,歷任總統也都是典型的「強人」。在這次革命后,有一些政治家和學者開始反思總統制的弊端,主張轉而實行議會制。在1月初的議會選舉中獲得近半席位的穆斯林兄弟會也多次主張擴大議會權力,實行一種混合制,並最後過渡到議會制。現在還不清楚議會被解散和贏得總統選舉后他們是否還這樣主張。

總統制與議會制孰優孰劣,對此有著長期的爭論。但是研究者普遍認同的一個結論是:權力過大的總統制加多黨議會制,是轉型國家可能面臨的一個較壞選擇,會大大降低民主的效率,並增加重返威權體制的可能性。從目前的局面來看,軍方恐怕更傾向於削弱總統職權,至少建立一種混合制,穆斯林兄弟會也不大可能在下一次議會選舉中獲得過半席位,所以「強人」總統出現的可能性較小。更大的危險是:總統和議會或議會不同政黨陷入對立,國家運作混亂,最後軍隊重新掌控政權,出現類似巴基斯坦、土耳其當年的局面。

這就涉及制憲中另一個問題:軍隊的權力。在由軍事專制轉型的國家,軍隊都試圖在憲法中加入對自己有利的條款,其中主要包括兩類:一是對軍隊過去行為的豁免;二是軍隊部份獨立於行政機關的特權,比如人事和預算的自主。現在埃及的軍事執政團無疑也會這樣做——或者說他們已經開始這樣做了,但是對許多參與革命的人來說,這是不可接受的。所以穆爾西一定會利用這種民意作為自己和軍隊鬥爭的砝碼。
相比於突尼斯,埃及的民主轉型還需要更多的時間,民主逆轉或者崩潰都有可能發生。埃及各個黨派和勢力能否運用智慧達成妥協,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因素。而埃及的轉型對其他阿拉伯國家、待轉型國家又有什麽借鑒作用呢?我認為,最重要的是:民主轉型並非投票那麼簡單,拉美許多國家的教訓都告訴我們,民主選舉也可能選出民主逆轉來。但是,這並不能成為推延變革的原因,因為專制的土壤終究是長不出自由之花的。

(作者係大學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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