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06月21日 10:31:14

      网易读书:您刚才讲了古代传统政治运作里面的负责制。它出了问题怎么办?古代传统里面出了问题怎么办?皇帝下罪己诏?还是说找几个替罪羊砍死?
       高王凌:乾隆就下过罪己诏。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说,制度建设,我过去跟发展组(中国农村发展问题研究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当初就是搞制度改革,经济制度改革,后来出了政治制度改革,我们就是这个派,也可以叫经世派。这个派按照我现在的理解实际上是王安石派,就是只讲制度。我们在这条路上曾经走了很远,做了很多的事,现在看来这派是一定要有的。因为当时就跟清朝的事一样,它高度专业化。
       但我们那茬人全部都是经济学家,今天我认为是不够用的,我为什么屡次批评经济学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已经无用,因为现在的问题不是经济学问题,而是金融学问题(从某种技术层面说)。实际上我觉得今天一定要学经世学派,一个国家,它要有人懂得怎么治国,这种东西是超越意识形态和超越朝代的。你哪个朝代上来做官,你什么民国还是宣统,你得有人懂得粮食问题。这个问题就跟西方的事务官一样,日本不就是那样吗。
       换就换上层(政务官),底下那批人不换(事务官),那批人是专家。
       网易读书:技术官僚。
       高王凌:我认为这点不错,但是这点绝对不够,所以我们今天来看还是孔孟之道对。第一,要有制度建设,就是孔子的经世学派,经世之学,它的更重要的一个是要修身修心。就是你首先要把思想搞好了,如果你没有这一步,我跟你说句难听话,就是今天的中国如果没有这一步什么也做不了。
       网易读书:是,为了避免我们成为一个彻底空谈,您是不是有想过这个?就是怎么做?现在讲了这么多美好的话,要回到传统,这个当然可能会被别人误会您是呼唤专制力量的重新回归。怎么做?政府怎么让他负起责任来,出了事他能承担起责任,而不是说出了事卸责,然后你该负的责任不负,只要有利益的事你就想去染指。
       高王凌:我没有具体的政治上的主张,我认为这个问题没法研究,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
       网易读书:那是谁能决定呢?有个铁腕君主?
       高王凌:我认为用西方的语言安在中国身上是不合适的,中国的语言也不合适,这个专制不是这意思。但是我更讨厌的是假民主、伪民主,新民主、旧民主,一句话,民主救不了中国。
       百余年来,民主在中国制造了一批“草头王”,中国人还迷信民主?
       网易读书:反正您是一反到底。这个反民主我待会儿再具体问,关于这个专制的问题我还是想多问两句。因为您看您讲这个负责制,我们发现真正中国历史上负责任的官或者说皇帝要么是不得好死,要么是以后名声大坏。比如说商鞅负责吧,被车裂而死。王安石负责吧,后世的儒生,包括整个宋史对他全部是诬蔑之词,历史留下污名。还有张居正负责吧,但是最后家里被全部抄家,儿子惨死。还有秦始皇,秦始皇负责任吧。这么多负责任的君王、臣子,但是历史上留给他们的名声或者他的下场都非常悲惨,我们怎么解释这个情况?
       高王凌:这个问题从我来说没什么可解释的,他们都不是一个好的儒家,一个好的遵循着传统理念做事的人,比如说王安石有很大的内心的问题,别的人更等而下之了。
       网易读书:就是说您觉得王安石修炼这个儒家的功夫还没有过关,没到位。
       高王凌:王安石是经世学派,但是传统的理论认为王安石就是不讲修心修身的经世学派,只讲制度建设的学派。
       网易读书:那您的结论就是要像朱熹,逐渐走向修身了,这样一个路数。
       高王凌:我对朱熹这些人研究得都不深,但是我觉得我们在清朝就有好皇帝,康熙就是好皇帝吧。明朝也有一两个好皇帝,宋朝也有一两个好皇帝,唐朝也有一两个好皇帝。我们的历史悲剧太多了,到了近代,我后来反对学生学近代史,因为进了近代史,全都是倒霉事,但是我们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光辉的,像这些三皇五帝,我认为历史上都是很好的榜样,我们有过好的政治。但是我们也确实有那些特别倒霉的,这件事我没有办法,所以用我那套对历史的理解的理念来解释。
       我觉得中国历史就是这样子,你不能把历史想得太好,包括现在这些人一点苦都不想吃,还什么好事都想拿着。我们比上一辈人吃的苦就少,但是我们还插过队,挨过饿,等等。我们在思想追求上遇到过很多苦恼,可能在上下左右里头也都是数得着的。所以我觉得有些事情,你要是想给谁定罪,我觉得那也很容易,但是这未必是对的。像吕思勉所说,你达不到我的理儿,你达到的只是一些事实。
       你讲了一些事,可是你没有讲出这个理来,这个理还在这儿呢,我们中国人就应该坚持这个理。追求这个理,这个事情,你老兄问的那些事我认为都绝不是一蹴可就的。
       还有许多的前提性条件必须解决。
       网易读书:是,我们继续像您说的那样讲理,将政治不正确进行到底。您看我们顺着专制讲到革命了,现在照您的意思就是像谭嗣同、像秋瑾,这样的仁人志士,他们对历史理解都错了,他们想追求的目标和他们认识的历史实际上错位了。
       高王凌:你比如说他打一个仗,他指挥错误,导致全军覆没,情报也错了,这个咱说他错了,别的你不好说古人是错的。他们当时有他的出发点,他要唤起什么,他们起来(做什么),我们都很难说他是错的。当然了,说高某人你是不是也干那事去,高某人当然不去了。你比如有人高声呼喊,把那个什么废掉(如计划生育),把它当政治目标,废掉那个,我可能就不做,或者我只是低声说了几句,但是我不能说人家就是错的。我有我的想法,我现在的想法相当孤家寡人。
       网易读书:是,我看出来了。
       高王凌:有人说你现在变成怎么样的保守派,对民主都有这么大的看法。但是我估计走到这一步就变成我一个人了,一个哥们儿都没有了,所以我曾经写我是“一个人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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