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長平

今年五月,我在接受香港電台《頭條新聞》採訪時,頗有些灰心地說,在中國內地對政治、經濟和文化的強力滲透之後,香港已不復為自由港,並且認為這個春天醜態百出的特首選舉是對香港人的肆意羞辱。事實上,當該訪問專題於六月下旬播出時,我對香港的前途又有了新的觀察。

十 八萬人的「六四」維園紀念晚會,二萬五千人的悼念李旺陽中聯辦示威活動,四十萬人的「七一」大遊行,讓我看到這座城市強大的生命力。我又想起多年前跟一個 內地官員提到香港時,對方頗為不屑地說,要不了幾年,香港就會成為一個內地城市。幾年時間已經過去了,儘管香港各方面都在赤化之中,但它至少並沒有讓那個 官員的預言得逞。香港和內地城市的最大區別,就是抗議的聲音沒有消失。

對 未來做出任何預測都是危險的,因為這是一個動態的發展過程。未來並不是由某種勢力單方面可以決定的,而是取決於各種力量抗衡的結果。有侵蝕和壓制 並不可怕,關鍵是大多數人們是否已經習慣於它們,是否已經將恐懼內化,甚至開始為它們進行辯護。憤怒在增加,抗議在擴大,這就是香港的希望。

香 港人要有一個心理準備,在與專制較量的過程中,侵蝕和壓制不會減少,反而會增加。一旦你開始退讓,它們就會得寸進尺。即便你只是靜候,它們也不會停止,而 是千方百計地前進——企圖控制一切,大到社會結構,小到人們的日常生活,正是專制政權的本質。那些幻想「井水不犯河水」的香港人,是以一種民主社會的理想 去看待專制社會。

我 並非不理解本土運動。恰恰相反,我認為本土意識的覺醒,本土力量的崛起,對於確立城市的身份,捍衛城市的價值,維護市民的權利,都是必須經歷的過程。但 是,本土意識如何區別於狹隘的民粹主義,自身權利如何避免成為盲目的排外情緒,本土論述如何不簡化為粗鄙的口號,政治抗爭如何不落入專制者樂見的族群爭 鬥,都是很有必要同時思考的問題。

台 灣民進黨的歷史,是一個很有價值的參照。可以說,民進黨成也本土,敗也本土。本土意識讓它有了立足之地,並成長為撼天動地的反對力量,實現了台灣的政黨輪 替;本土意識也局限了它在包括兩岸關係上的更多拓展,矛盾徬徨,乃至迷失了方向。民進黨的檢討,與香港本土力量的肇始,形成一種有趣的歷史穿越。

和 台灣不同的是,香港的民主將對中國內地產生更大的影響。且不說從辛亥革命以來,香港就是中國變革力量的後花園 ,單說現實中的香港,無可逆轉地將成為中共治下的第一塊實現普選的土地。無論一國兩制的藩籬如何隔絕,這對內地的衝擊都不可小看。如果香港人只看到這 裏是內地人的購物天堂,那就太低估了自己拼力捍衛的核心價值的力量。

香 港不是內地民主的救星,但是它將一如既往地,是一個重要的活動平台。這是香港本土力量無法拒絕、也不應該拒絕的歷史因緣。近年來內地各種社會力量暗潮湧 動,群體事件不斷爆發,網絡監控日益艱難,雖然不敢說變革指日可待,但是它遲早會發生。這一點,舉家「外逃」的各級官員們估計得更加充分。內地權利意識的 覺醒,將與香港的民主運動相得益彰。

今非昔比,布衣之怒,不再是伏尸二人,流血五步,而是民主之火,自由之光。憤怒的香港人,令東方之珠更加璀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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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Benson Ts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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