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省安监局长杨达才肯定有被捉弄的懊丧感。这位因在延安特大车祸处置现场“傻笑”而备受网友奚落的局长大人,就在半天前接受新浪微博访谈时,虽然承认十多年来购买了5只名贵手表,其中最贵的3.5万元,其他的一两万,但却矢口否认这些表来路不正,他还对灾难时刻面露“傻笑”进行了彻底的自我辩护,称其是为了缓解现场沉闷的气氛而有意为之的。

   然而时隔不久,由于网友对手表细节穷追不舍,进一步披露其所戴手表可能至少有11只,原本在访谈节目中依然摆足官谱的杨局顿时面临十分尴尬的情形。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说的正是他的“遭遇”。他镇定自若,将计就计,在访谈节目中犯下初级错误,承认购买5只手表,等于是“自掘坟墓”:最新情况显示,他在公开场合戴的表远远超过了5只,由此说明他在撒谎,这使公众有理由对他的全部辩词产生怀疑,从而成为压垮他的致命证据。

   难怪21世纪经济报道财经新闻总监周某在其微博感慨:“愚民不是不可以,派个智商高一点的来!”

   随着局面急转直下,陕西省纪委也打破了沉默,公开表示将介入事件的调查,“如确有违纪或腐败问题,将依照有关规定严肃处理。”

   杨局长在微博访谈中为什么要撒谎?

   无非是想遮掩些什么。

   作为高级领导干部,他的薪水在可估之数,却能戴得起价值可能达数十万元的名表,而它们很显然只是他生活中使用的众多奢侈品之一,它们要数倍、十数倍乃至数十倍于名表的价值,除非他有别的合法进项,否则断无不腐败之理。即令如此,作为担任领导职务、身负重要责任的公职人员,他仍有义务面向公众进行具有说服力的解释,以表明他有合法收入支付庞大的生活开支。

   但他的撒谎表明,他并无诚意这么做,企图瞒天过海。事实本身就非常可疑:如果不是来历不明,他完全没有理由掩盖其拥有更多的奢侈品;反过来说,既然他面向公众撒谎,就说明这些名表背后肯定具有不可告人的隐情。在他本人不肯实言相告的情况下,唯有外力介入方能使真相大白于天下。

   这是其一。

   其二是,他在微博访谈中将其在灾难现场“傻笑”归因于缓解现场气氛,即使从逻辑上来说也是不通的。对于一桩死了数十人的灾难性车祸事件,在处置过程中保持严肃、庄重乃至对有关责任人员声色俱厉,都是理所应当的,这种时候,何来缓解气氛?与那些死难者相比,此时的“以人为本”无疑具有极大的讽刺意味,也丝毫不符合当时的情境。唯一可做的解释是,这位主管官员对灾难的极端不严肃和冷漠,对死难者缺乏起码的同情心和尊重。

   他的一套说辞,通篇都表现出其意欲通过放低姿态,自我辩解,达到麻痹公众,蒙混过关之目的。说白了就是希望以撒谎术取得公众的谅解,及早从不利事态中抽身,继续逍遥自在做他的官老爷,享受身份、地位、权力以及由此带来的财富。

正因如此,除了使用奢侈品背后的贪腐嫌疑、执政不为民的恶劣作风两重罪之外,他又多了一层罪愆:从常情上说谓之撒谎,从法律上说谓之作伪证。

   但他显然低估了公众的智商和决心。他的那套可怜的伎俩早就被一眼看穿,可叹他仍然自以为是地进行自我表演。这种可怕的自负来自哪里?来自于他的权力无须那些在访谈中提问的芸芸众生授予,因此极为傲慢,视之如敝屣;来自于他自以为身处高位,就毫无约束,可以任意而为,无所顾忌;来自于长期浸染于权力窝中受尽阿谀奉承,溜须拍马,飘飘然若置身于五彩云端,自我感觉高人一等,众人皆愚不可及。

   阿克顿说,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对权力的最根本的制约因素是,权力来源于公民的直接授予。次重要的制约因素是,权力来源于公民的间接授予,也即通过公民代表的授予。这是从原则而言的。

   最终要保证权力受到约束,使腐败失去生存的土壤,关键取决于三个要素:法律制度的规范、完备而可行的机制以及法治。从法律制度的角度来说,其中财产申报制度是世界上通行的做法;从机制的层面说,建立独立的反腐败调查机构被认为是西方以及新加坡、香港地区腐败较少的重要原因;从法治的维度来说,根除人治,确立法律的尊严,维护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原则,杜绝因人废法,是必由之路。

   杨之所以受到公众的调笑和奚落,从源头上说是受中国权力监督和反腐机制不到位之累。在这样的情境之中,正如人所言,想不腐败,想不堕落都难。说句良心话,他是有理由抱怨的,像他这样的可谓不知凡几,他不过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而更多的人躲在公众眼睛之外,继续潇洒。

悲哀之处更在于,公众唯一可行的权力是枪打出头鸟,对那些偶露峥嵘的倒霉蛋不依不饶,狂轰滥炸,直到让他现出原形为止,而对更为广泛的腐败和权力滥用无可奈何。

    由上可知,中国的反腐机制以及对权力的监督机制仍然十分匮乏。本着循序渐进的精神,即使难以在短时间内在根本上改变现状,实现公民直接授权或者通过真正的公民代表授权,也应当从根本上规范法律制度、改善反腐和权力监督机制以及提高法治水平。

   这些不是西方,也不是资本主义的专利,而是普世原则,在任何国家都行得通,也应当实行的。前提是泯灭私利,下定决心,天下为公,以民为本。否则,就难以做到。

   前不久,中纪委称十八大后将在反腐倡廉方面有新的举措,如果不在上述几个方面有所作为,实现质的突破,终究还是一句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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