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空般若 

张大哥拍摄纪录片《在历史这边》,我们一行七人,在大巴山里面共同相处十多天时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所能讲述的,仅是自己一个片面的印记。

*刻薄主人的人生

刻薄主人是他的网名,我和他相处的时候,叫他雷大哥。

刻薄主人,人如其名,是我们关中汉子性格的典型代表。他和张大哥是小学同学,也是第九连的三线学员,曾经在陕钢厂做了很久的工人……

这个声称“在自己人生最紧要关头都受到了老mao恰到好处的迫害”的男人,他的人生,一定有很多很多的故事,可惜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关注,我所能分享的,也只是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的往事。

刻薄主人说自己没有一张毕业证书。小学才念到五年级,就在文化*革命的潮流中流离失所;等到能混进学校,初中也不到两年,又响应号召“修铁路”……所以他的文凭一栏只填写“小学”。他在陕钢上班的时候,有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是省出版社红头文件下发,特批两年多“创作假期”里完成的。当时,省出版社的出书规划已经安排妥当(也即是说,算是约稿)。可惜的是,小说完成了,出版社的领导却换了班子,人家让他拿回去再修改,反复地修改……一气之下,刻薄主人将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决定以后再也不找出版社出书了。

刻薄主人没有写过入党申请书,连共青团员也不是,曾经气得那个“抬举”他的领导指着鼻子说:“你是狗肉上不了席面!”他一辈子就是这样的火爆脾气,说过最发狠的话就是:“如果我有原子弹,我一定会把西安炸掉……”

这样偏激念头,发生在距今差不多五十年前。西安钟楼,父亲胸前挂着二尺多长的铁牌子游街,姐姐拉着他的手,在旁边跟着走……“我们家祖祖辈辈书香门第,三代人为了新中国出人出力,流血流汗,能做的都做过了。三辈高官,换来的难道就是这样的下场!”

刻薄主人不吃肉,特别反感吃鱼,缘由还得推缩到四十二年前。那个时候,住在芭蕉口的“学娃子”,会翻过几百里的山路,去紫阳城看女同学(三线学员里的女孩子,全部被集中在紫阳县城边上的一个连队里修建汉江跨江铁路);而芭蕉口附近的女民工们,去紫阳城就是为了能有一顿好吃的。不论男女,都要为此花上一天时间的代价,他们最节约成本的办法,就是拦住运送物资的货车。开卡车的不会有别人,都是铁道兵,大家又都是修铁路的,捎带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

事情发生的那一天,是五一,全体人员放假的那一天。爱美的山里姑娘(女民工)一大早就去了紫阳,回来的时候,拦住了一辆运送水泥的车。眼看着,就快到了小中林沟,山路崎岖,司机一个急刹车,二十几吨水泥倾泻而下,将坐在上面几十个女民工全部压在车下……

一阵急促的打铃声,这是约定的献血信号,凡是没有外出的三线学员、民工、铁道兵等都跑过来献血。那一天,在芭蕉口卫生站的驻地上,到处都是飘扬着的染血绷带……刻薄主人说自己就站在小佃畔上等待献血,看着医生用剪刀扯开女民工的衣服,划开肚皮,然后匆匆的缝上,“死了,下一个。”就这样,一直忙……

那天,死了很多人。刻薄主人看见女民工压烂的白花花肠子和血肉模糊的躯体,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的带鱼……“一块一块的,和着血肉模糊……从那以后,我看见鱼就会想起那时的情景,忍不住想吐,再也没有吃过这些东西。”

关于猪肉,似乎是出于慈悲。也是在芭蕉口,过年改善伙食,一只脖子上插刀的大黑猪,嗷嗷叫着四处奔跑……那场景,是每一个对生命敬畏的人,都不忍心再去寻求什么“口福”的满足的。但是,刻薄主人每餐都要喝酒,而且是白酒,高兴的时候还要多喝,似乎总是想“一醉方休”的样子。

刻薄主人说他曾经偷过别人家的狗吃。这一次拍摄,还特意去找寻那户人家,想要当面致歉,并且补偿。只可惜,时间相隔得太久,记忆已经模糊,或者主人家早已搬迁了地方……

让我感动的,是在向阳烈士陵园的那一天。李新生前和杜大哥玩得最好,与张大哥家是楼上楼下,说起来同刻薄主人只不过是相识罢了。可是,那一天,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刚到纪念碑前,张大哥还说,大家很累了,坐下来休息一下吧。杜大哥忙着翻自己所带的物品,我还在整理挑杆,其他人几乎来不及跟上来的时候,站在纪念碑的另一面,刻薄主人已经开始泪流满面……

那一天,我们连挑杆都来不及用,张大哥就赶着开拍了。事后,大家都有点不好意思,刻薄主人开玩笑说:“我现在是男一号啦!”

男人流泪,同流血流汗一样,看是在什么地方,是为什么而流……硬汉,也有哭泣的时候!

田老师跟着,只是为了照顾刻薄主人的生活。

*文字记者阿涛

《南都周刊》计划做一个关于三线学员的专题,因此派出了文字记者阿涛和摄影记者小刘全程跟随张大哥的《在历史这边》剧组,一路上山,形影不离。因此,我猜想:阿涛,应该就是此次专题的主笔了。

阿涛是重庆人,瘦瘦小小的,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个四十岁的人,因为他显得很年轻。

他大多的时候只是倾听,不失时机的提问,或者沉默。我觉得他抽烟很凶,喜欢喝啤酒(我们那天午夜到达紫阳,住了一晚,第二天中午出发去芭蕉口。我推门看见他房间桌上全是啤酒瓶。数了一下,十二支。)阿涛几乎每餐都会喝啤酒,四五瓶没什么问题,而且还时时看一下手机,上网刷屏……

他大约是每天三四点才睡觉,起床比较晚,早晨从中午开始一样。张大哥说,以前的阿涛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印象中的阿涛穿着黄色体恤衫,快乐活泼,讲话滔滔不绝呢!

阿涛曾经是《环球时报》的主编,因为一篇激烈的言论,被开除。这个打击不算小,可也算不上是致命的。茉莉花之时,阿涛用全英文书写发布关于艾神的报道,被“限制人身自由”半年多时间(阿涛说没有打他,只是每天提审,一个人呆在狭小的空间很无聊)……出来以后,南方报系就向阿涛招手,因此我才有了这一面之缘。

提起艾神,阿涛说他是“认认真真做事,随随便便做人”的处世风格……

提及阿涛,我也只能说这么多,因为我不了解他。

*摄影记者小刘

摄影师小刘和我们陕西有缘,五年前经常到我们陕西拍摄关于山区贫困儿童的照片,按他自己的话是:公益摄影师。

直到五年前,小刘遇到了张大哥,跟着拍北京流民的时候,被国保盯上了。但是,他是央视曾经拿来做“先进青年代表”的模范(被综合频道某栏目宣扬过),也是经常去央视讲培训课的青年摄影家……诸多的花俏挡护色彩,因此也安然无恙,况且国保也拿不到他什么把柄。

我们拍摄期间,国保打电话来问小刘,是不是和老虎庙在一起。“我没有!”小刘几乎是咆哮着回答。

大家都在撒谎,神通广大的国保,只要锁定你的手机讯号,就已经清楚你和谁在一起。小刘这么做,也是在配合演出而已。只要不让某些人觉得“你是在给他惹麻烦”,特别是在SB大之前,大家都会相安无事。

小刘一米九的大个子,很壮实,每顿饭都叫喊着“要节食,要控制,我们家都是大胖子。”很好玩的一个孩子,也愿意教给别人新东西。我就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关于摄影的小技巧。

希望下次有机会见到他的时候,我的摄影技巧会有所提高,他的身材也是像他理想中的那么完美……

关于我,跟在最后面,感到唯一的委屈是,大家都叫我“小家伙!”

在此必须声明:年龄最小的是小刘,不是我……呵呵!

补记:关于《南都周刊》对三线学员的专题报道,肯定是在SB大之后,甚至是明年才能出刊……我想,我是有耐心等到那一期上市的时候,买上一本,慢慢读。

另外,出于对出演杜大哥的意见的尊重,《古城隐士杜春光》一文全部删除,还请大家不要再转发传播。敬请谅解!再次对杜大哥表示感谢!为自己的莽撞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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